臨近中午十二點, 一向自律的男人卻還沒有起身的動靜。
臥室門外,許姨和管家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紛紛心照不宣地打消了敲門的念頭。
看這架勢, 是那位“神秘人物”來了。
不知從幾時起,一向死氣沉沉的霍家大宅院忽然多了個“神秘人物”。
那位一到, 霍焰的臉色都會不自覺好看許多,眼角眉梢也沾染了顯而易見的悅色。
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 霍焰一直將人藏得十分很嚴密。
神秘人物上門了好幾次, 就連管家都沒見過那位的真麵目。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霍焰放在心上的要緊人物。
管家吩咐家裏的傭人都將嘴巴閉緊,不許多看,也不許多問一個字。
霍家一向家風嚴謹, 下麵的人雖然十分好奇那個“神秘人物”到底是誰, 但迫於霍焰的威壓也都打消了好奇心。
臥室內
原本冷冰冰工業裝修風格的房間,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漸漸變得有了點兒生活氣。
加濕器、空氣淨化器、投影儀、零食車
房間裏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精致到了嬌氣的地步。
跟了霍焰十幾年的老管家每每進來清掃,都懷疑自己進錯了房間。
“嗯”床上的人動了動, 從男人的懷裏起身,抬手揉了揉淩亂的發, “幾點了。”
江海潮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按著隱隱發酸的腰, 輕輕歎了口氣。
“十二點。”霍焰從身後將他抱回懷裏, 抬手輕輕按著江海潮的腰, “昨晚太累了?”
“不啊。”江海潮違心地開口,“我又沒怎麼動。”說完,他掃了霍焰一眼, 心裏瞬間不平衡。
分明,這家夥自己動了一晚上。
怎麼到頭來,腰酸背疼的還是他?江海潮抿了抿唇,又掃了一眼霍焰愈發緊實的腹肌,企圖為自己找回點場子,“是你太重了。”
“是麼。”男人輕笑著吻了過來,在江海潮耳尖咬了咬,“那下次我跪著?”
“餓了。”江海潮可不想一大清早一大中午就討論這些,他拍了拍霍焰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吃完飯送我去機場。”
男人原本笑意深深的眼眸暗了一瞬,隨後又歸於平靜。
霍焰:“你想好了?”
“嗯。”江海潮轉過身,抵著霍焰的額頭,笑說,“舍不得我?嘖,半個月而已,還是在鎮上有信號的地方,想我了隨時給我打電話。”
江海潮二次斬獲影帝獎杯後,片約、劇本、資源數不勝數。
但江海潮卻選擇了一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決定——他閉關了。
輿論沸騰,江海潮毫不在意。
他選擇在巔峰時急流勇退,是不想被熱度裹挾著往前走。
江海潮一直有屬於自己的節奏和步調,旁人爭得頭破血流的熱度和資源,甚至是江海潮的負擔。
“我隻想做個好演員”——江海潮這樣對王琳說的時候,心裏早就有了打算。
他要避開鋪天蓋地的熱度,沉澱一段時間。
閉關的第一個月,江海潮一邊跟霍焰搞事兒,一邊修讀了國內某位一級演員開設的的表演課程。
閉關的第二個月,江海潮一邊跟霍焰搞事兒,一邊遊走於各大話劇舞台,大小角色都演了個遍,台詞功底也有了質的飛躍。
現在,是江海潮閉關的第三個月,他也絲毫沒有閑下來的意思,扭頭就進了知名獨立電影人薑導的劇組,參演《蘆葦的歎息》
《蘆葦的歎息》——文藝片,台詞和劇情都晦澀難懂,可最難的部分是要遠涉東非大裂穀取景。
江海潮身為主創角色,跟組出國義不容辭。也就是說,江海潮要在非洲東部待上大半個月。
“我跟你一起去。”霍焰不知道第幾次這樣說,他起身拿起床邊的百達翡麗,“十二點半,吃完飯正好跟你去機場。”
“我說了,你在那兒我沒辦法集中。”江海潮靠在床邊抱著胳膊,懶洋洋打了個嗬欠。
見男人沉默,江海潮還是抬手,敷衍地抱了抱處在低氣壓之中的男人。
江海潮:“霍總,”他靠在霍焰有些硬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一眨,“你怎麼這麼粘人啊。”
“你不是說什麼都聽我的麼?”江海潮蹭了蹭男人的肩窩,半是撒嬌半是威脅,“你不聽話的話,我會很為難。”
男人沉默了一瞬,隨後起身朝衣帽間走去。
江海潮知道霍焰已經妥協,這男人看似難搞其實是個最好哄的家夥。
江海潮隨即慢悠悠地拿起床邊的座機,叫管家送飯上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不得不說,霍家廚師的水平簡直登峰造極,短短兩個月江海潮就感覺自己的八塊腹肌隱隱要保不住。
他毫不懷疑,要是再多待幾個月,等他重新出山的時候肯定會胖成球。
唉江海潮歎了口氣,想到半個多月都吃不上怎麼好吃的點心,他隱隱有些遺憾。
歎息之際,江海潮望了望衣帽間的方向,“霍焰,我該走了。”
“嗯。”衣帽間傳來男人平靜的聲音,“行李我給你收拾好了,還有什麼需要的你告訴我,我——”
說著,男人頓了頓,江海潮撐著臉,笑說:“那地兒偏僻得很,你寄是寄不過去的,直升飛機空運還差不多。”
江海潮是開玩笑,霍焰卻認真思索了一下可行性才緩緩地將行李箱推了出來。
“行了,別板著個臉了。”江海潮上前,環著霍焰的脖子,在男人臉上親了親,“半個月都見不著了,怪舍不得的——來,給爺笑一個。”
說著,江海潮自己先笑彎了眼睛,“霍焰,你怎麼跟個護崽的老母雞似的,我好歹快三十了”
忽地,江海潮噎了噎。
他看見,霍焰扯起嘴角——雖然眼裏陰風陣陣,可嘴邊卻乖乖擠出了一絲弧度。
說不上來為什麼,這一刻,江海潮竟有些心軟。
江海潮迅速鬆了手,轉身往門口走。
他覺得,他要是再耽誤下去就真的走不了了。
——
王琳和小助理一早就等在了機場,薑導這人脾氣古怪,拍戲期間從來不許無關人員進組,他們倆也隻能眼巴巴地送江海潮上飛機。
“行了,別一個倆個喪著臉,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小助理急忙接話:“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王琳一邊留意著薑導的臉色,一邊將江海潮拉到一旁:“薑導脾氣不太行,但他真有什麼做得過分的地方你也別忍著,異國他鄉的好歹長個心眼。”
江海潮笑了,“行了姐姐,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他真不明白,這些人怎麼一個兩個都把他當小孩兒似的哄。
登機前,江海潮都乖乖地跟霍焰待在一起,他能察覺到霍焰陰沉沉的情緒。說不上來為什麼,江海潮心裏也不怎麼好受。
可能,霍家的廚子確實比較合江海潮胃口。
唉江海潮默默歎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漸漸開始喜歡這人間煙火。
江海潮忽地地抱住了霍焰,“嘖,怪舍不得的。”
“霍焰,”江海潮勾唇一笑,他望著霍焰,緩緩開口,“再這樣下去,你說我該不該甩了你呢?”
未等霍焰開口,登機廣播響起,江海潮起身。
江海潮走出了幾步,又回身抱住了霍焰。
他側過臉,吻了吻霍焰的臉頰,“騙你玩兒的,板著臉做什麼,笑一個麼。”
回應江海潮的,是霍焰克製又帶著些怒意的吻。
——
江海潮不是第一次跟薑導合作,但從前再怎麼樣也是在國內折騰,江海潮頂多覺得這老爺子有些難伺候。
這回,江海潮算是知道了,薑導何止脾氣差,簡直不靠譜到了極點。
整個劇組好不容易抵達了目的地,卻發現訂的酒店跟取景地相隔十萬八千裏,要前往拍攝至少得三個小時車程。
或許搞藝術的人多少都帶著點兒不諳世事的天真,老爺子見狀,當即決定帶著帳篷直接過去駐紮幾晚拍攝。
江海潮是沒什麼意見,奈何薑導的助理——也就是薑導的兒子強烈反對。
“您一大把年紀非得來東非折騰我也就隨您去了,您還當自己二十幾呢?那地方,別說睡一晚,就是多待上一會兒我都擔心您撅過去。”
老爺子也是強,當即要大義滅親換助理,說什麼都要勇闖大裂穀深處。
眼見事態收不住,江海潮破天荒當了回和事佬,他提議讓副導帶隊,他們一行人先過去取景,到時候老爺子就隻用在這邊遠程指導,萬一真不滿意再另說。
一群人好說歹說,才按住了老爺子。
為了趕拍攝進度,江海潮一行人當晚就得收拾好去取景地。
江海潮也不知道該收拾些什麼,索性胡亂拾掇了幾件衣服,帶了一瓶水就出發了。
當然,霍焰為他準備的應急流動電源、簡易信號裝置就這樣被遺忘在了酒店角落。
惡劣的環境加上拍攝的辛苦,劇組到達目的地的當天下午,就病倒了一大片。
看著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的一群人,江海潮也有些頭疼。
再這麼耽擱下去今年怕是要在這兒跨年了。
“喂。”江海潮擰著眉,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還有哪幾個能動的?起來。”
他知道,越拖問題越大,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拍完趕緊離開。
無形之中,看似最不靠譜的江海潮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幾個常年跟著薑導走南闖北的攝影倒是沒什麼問題,但化妝團隊和道具組儼然是不中用了。
沒辦法,江海潮隻能帶兩個攝影師一路往不遠的集市上走,想看看有有沒有能用上的化妝師和造型師。
哪怕是理發店的小哥也行啊——江海潮現在的頭發長度已經到了耳際線,微長的頭發好看是好看,但完全不符合劇情人設,回頭拍出來怕是不要氣得薑老爺子當場發飆。
而江海潮帶著人去集市也是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能用得上的人。
江海潮自認從小運氣就不錯,可他沒想到的是,在這個疊滿了非酋buff的大地上,他的好運氣也受到了衝擊。
帶著兩個攝像師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夜晚。
夜黑風高,幾聲槍響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當晚,江海潮就親身體驗了一番什麼是電影照進現實。
說時遲那時快,江海潮立馬領著兩個攝像師衝進了一家洗車場,躲進了洗車場的一排排破車後麵。
聽著窗外的槍擊聲,江海潮背後冒出了一層冷汗。
“你們誰帶了通信設備?”江海潮問。
另外兩個人麵麵相覷,他們這一夥人從一開始就分成了兩路,最重的通信設備都留給了薑導,後來又分成了兩夥,應急設備又放在了拍攝地。
這一路下來簡直就是一路走一路丟設備,現在他們三個人身上就隻有兩台攝影機
不好!江海潮掃了一眼他們兩人身上偌大的攝影機,當即低吼:“快把這玩意兒藏起來。”
話音未落,洗車場的鐵門就被人暴力掀開。
兩個攝影師的第一反應就是抱著裝備跑路。
“艸!”江海潮低聲罵了一句,火速從他們身上將裝備搶了下來,一腳踢了出去。
“抱頭,蹲下。”江海潮強忍著發顫的身體,一邊示意兩人自保,一邊自己也抱頭蹲了下去。
兩個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抱頭蹲下。
生死攸關,江海潮幫他倆撿回了小命。
幾個匪徒的注意力果然被更加值錢的攝影機吸引,他們收繳了兩台價值不菲的裝備。
而就在一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人群中忽然傳出一聲不詳的疑惑聲。
江海潮心裏一緊。
幾個當地的匪徒交頭接耳一陣,江海潮心裏的猜疑在幾人朝他走來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江海潮被人認出來了。
果然,太出名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事兒簡直魔幻到了極點——我在非洲拍電影居然被黑幫綁架?
被綁架的原因是因為太出名?
真特麼艸了。
江海潮木著臉跟著一群劫匪上了一輛小破卡車。
卡車上播放著江海潮沒聽過的搖滾樂,幾個劫匪用江海潮聽不懂的話嘰裏咕嚕地一邊交談著,一邊分贓。
可能是看出了江海潮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幾個人也沒有將這個漂亮的影星當成威脅,連綁都懶得綁。
一個綁匪遞過來一個手機,揚了揚眉頭,示意江海潮打電話。
江海潮在心裏冷笑一聲,還挺聰明,知道抓了他比那兩台機器更值錢。
江海潮接過手機,正想打電話卻忽地愣住了。
完蛋,他壓根就不記得霍焰的電話號碼。
現在打110能奏效麼?
綁匪見江海潮愣著沒動作,不耐地推了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