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倚紅站在盛安玉屋外,朝對麵還亮著燈的廂房看了好一時。
如今離王妃來了行苑,算是與雲庶妃扳回了一局。
方才廂房的窗後,楊春又探出了頭。
當日雲庶妃逃跑之後,楊春哭哭啼啼的,趕都趕不走,這會兒貌似得了勢,倒是窺視起了離王妃。
倚紅故意嗤了一聲。
一個庶妃罷了,真以為自己能越得過正妃。
盛安玉出來了,後頭跟著端了藥盞的仆婦。
那是離王妃在屋裏,親手熬出來的參湯,就因為昨日過來,看著離王竟瘦了一圈。
盛安玉徑直朝著赫連城住的正屋走去。
倚紅忙追上,“王妃,西春說了,雲庶妃又惹到殿下,如今被禁足在屋裏,不得召令,不許出來。”
到底是在東苑待過的人,西春還算知道輕重,關於雲庶妃的事,倒沒瞞著倚紅。
“不用理會。”盛安玉隨口道。
上回因為嗬斥雲清寧,赫連城應該是對她生出了不悅,從盛安玉多次讓人帶信,要過來行苑陪伴,卻被拒絕便可品味出。
前日是皇後為離王準備了衣衫,盛安玉奉旨送過來,本是忐忑,離王會不會連行苑的門,都不讓她進,卻不想,盛安玉不但進來了,甚至當她小心翼翼地提出,可否留下幾日時,赫連城甚至沒有半分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盛安玉幾乎是驚喜。
夫君被囚禁,做妻子的繼續待在王府,享受王妃的尊榮,盛安玉早被眾人閑話所指。
便是盛夫人也成日唉聲歎氣,心疼自個兒兩個女兒,都婚姻不順。
盛安玉卻不以為然,三姐姐那是遇人不淑,嫁進了東宮,年紀輕輕,就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丟了性命。而她的夫君,為人耿直豁達,得人仰慕,乃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英雄,與太子是天壤之別。
除了,偶爾被不值得的女人迷住心竅。
日久見人心,殿下現在終於知道,誰才是真心對他的。
赫連城的正屋之外,盛安玉接過藥盞,清了清嗓子,“殿下,妾身求見!”
嫁過來已近一年,長輩們總在問,她肚子何時能有動靜。
這會兒來了行苑,盛安玉想要成為……真正的離王妃。
“進來!”赫連城站在桌案後,應了一聲。
盛安玉到了跟前,笑得羞澀,“殿下,這是我親手做的參湯。”
不知那個“大夫”待在這兒,到有做什麼用,竟是連離王身子都照應不好。
也難怪,竟是將人惹怒。
“就放這兒!”赫連城正在做畫。
將參湯放到赫連城麵前,盛安玉揪著手裏的帕子,走到了赫連城的旁邊。
赫連城頗擅丹青,盛安玉聽說過,剛開頭是盛元帥讓他繪製地圖,到後來筆鋒練了出來,工筆寫意皆是爐火純青。
“殿下許久沒有拿起筆了。”盛安玉感歎,便是停了這麼久,這一副山水卻依然大氣磅礴,奪人眼目。
“這是哪兒?”
“祁環山。”
赫連城放下手中狼毫,拿起參湯,一飲而盡,眼睛都在瞧著那幅未完之作。直到後來,偶爾一抬眼,發現盛安玉並沒有走。
兩人對看片刻,盛安玉眼神一閃。
赫連城說了句,“去歇著吧!”
“來之前,娘娘特意叮囑,讓我……伺候好殿下。”
皇後娘娘當時語重心長,女人最要緊之事,便是為夫君延續血脈。但要有了一兒半女,便是與夫君緊緊拴在一塊,總能被高看一些。
說話之間,盛安玉小臉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根。
赫連城一眼不眨地瞧著盛安玉。
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表妹,赫連城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她是自己的女人。
也正因此,盛安玉被有意無意地冷落了。
然而即便如此,盛安玉也沒有怨言,她隻會無時無刻地維護著夫君,時不時帶信噓寒問暖,會主動送上一碗參湯。
這是別的女人,從沒有給過他的。
有片刻,赫連城心中生出了一絲愧疚,對妻子的愧疚。
盛安玉低頭絞著手中帕子,“時辰已晚,殿下要不要安歇了?”
好一會,赫連城沒有聽到回應。
盛安玉心下直打鼓,臉頰更是發起了燙,卻不敢抬頭,自然沒有注意到,赫連城的目光,落向了窗外。
東頭那間屋子還沒有熄燈,一抹燭光越過窗棱,灑到了近處的廊下。
赫連城等了幾日,隻要她想走出那間屋子,沒有人會阻擋。
隻要她走過來,甚至不用說一句話,赫連城就會放下所有芥蒂。
關於孩子,若她不想生,赫連城可以耐心地等,等到她願意之時。
“殿下……”盛安玉鼓起勇氣,看向了赫連城。
赫連城猛地回過神。
剛才盛安玉說了什麼,他竟一點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