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雲清寧剛踏進秦帝屋子,便愣住了。
裏頭有三位,貼身侍候秦帝的馬坡跪在地上,並不常來的邱道長靠在角落,至於另一位,則站在秦帝床榻邊,顧自說著,“你媳婦兒巴巴地跑我那兒,說是有人報信,皇上在丹養閣被誰扣住了,太子想進來瞧,卻被擋了駕。皇後便差我這老婆子走一趟。若是我這假尼姑礙了您的眼,皇上先忍著。”
又停了片刻,靜安居士轉頭朝邱道士罵道:“這幫兔崽子,連我也攔著,可知老婆子陰曹地府都去過,還怕你這小小的道觀。”
邱道長頭往下低了低,顯是有些畏怵。
雲清寧正在猶豫,是進還是退,靜安居士頭也不回地問道:“既然來了,你躲什麼?”
還是被發現了,雲清寧硬著頭皮走上前。
也不知誰信口雌黃,秦帝何來被扣?可若是靜安居士信了,雲清寧不是主謀,也是同黨。
禁不住有些慌,雲清寧囁嚅,“皇上……禦體違和。”
“好端端的,如何就躺倒了?”靜安居士終於回過頭。
雲清寧目光與這位碰上,頓時吃了一驚,靜安居士眼圈紅紅,竟是……哭了。
一時,雲清寧想到,宮中的一個說法。
靜安居士以女官的身份,將秦帝從小帶到大,又排除萬難,取得盛元帥支持,才將秦帝推上皇位。
換了別人,靜安居士乃是從龍第一國臣,少不得風光無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然而靜安居士推卻了封賞,從此吃齋念佛,後頭多次表達出家的念頭。皇上因此感慨過,靜安居士待他猶如親子,竟無一絲私念。
今日看來,這二位之間,確定有幾分母子情份。
“皇上乃是中風,如今正在用藥調理。”雲清寧趕緊回道。
“中風……”
靜安居士又衝著邱道長瞪了過去,“我便說過,丹養閣這幫煉丹的,都是些江湖騙子,隻管哄著皇上高興,背地不知做什麼勾當。”
邱道長終於跪下,頭也不敢抬。
所謂能助人成仙的丹藥,雲清寧也覺得太玄乎。不過秦帝病因如何,有些教人難以啟齒,尤其此刻,秦帝目光死盯在她臉上。
雲清寧不打算多嘴,“皇上年事已高,又勤於政務,想來還是沒太注意到身子。”
待雲清寧講完,秦帝眼神明顯閃了閃,視線隨後收回。
果然是怕她多嘴。
靜安居士彎下腰,替秦帝整了整被子,感歎了一句,“日子過得太快。皇上也到歲數了,還是要保重龍體。”
秦帝有片刻像要哭了,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
“皇上想說什麼?”靜安居士語帶溫柔地問。
還是雲清寧說了句,“回居士,皇上尚不能言。”
靜安居士注視著床榻上的人,用手中巾帕抹了抹眼角,“馬坡,這會兒是看你忠心之時,好好照顧皇上,莫教他……受了苦。”
囑咐完了,靜安居士又看雲清寧,“你是如何進來的?”
這……
想來靜安居士猜得出,是赫連城把她弄進來。
倒是旁邊有人接過話,“回居士,是離王殿下安排。”
靜安居士猛地轉過頭,盯向馬坡,“果然是當了禦前總管的人,底氣足了。出了那麼大的事兒,瞞著皇後娘娘不說,跟我也不通氣,倒跑去皇家馬場找那一位。真沒想到,費了半天功夫,我調教出一個亂臣賊子!”
馬坡明顯嚇住了,幹脆五體投地。
“跟我說實話,皇上病倒,與離王有沒有關係?”靜安居士冷聲問道。
雲清寧此時已反應過來。
赫連城是要將秦帝病倒的消息壓下去。不過,連靜安居士都被驚動,應該是外頭已然知曉,丹養閣裏出了狀況。
說不得,報信的就是昨日被殺的那個侍衛放走的女人。
雲清寧不理解,赫連城為何了了隱瞞真相,卻看出來,這一次赫連城聰明反被聰明誤,隻怕惹禍上身了。
“回居士”,馬坡聲音顫抖地道:“皇上病倒,奴才怕驚擾到皇後和您。可茲事體大,總得有一位全心全意為皇上考慮的人來周全。想來想去,唯有離王殿下。”
“放肆!”
靜安居士大喝了一聲,隨即壓低聲音,“你可是說,太子就不會全心全意為皇上考慮?
馬波眼睛閃了閃,趕緊閉嘴。
雲清寧看向馬坡,他這想法或許無錯。
秦帝的病,乃是因為太子送的那些美人。一個兩個倒也算了,竟是將兩邊屋子住滿。誰知道他懷著什麼心思,尤其是此時,但要秦帝駕崩,最得利的,可不就是太子。
防人之心,到底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