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風襲過刑部大牢長長的甬道,帶出了悠長刺耳的哨音,經久不絕。
一處牢門外,獄卒抖了半天的手,才將重鎖打開,口中又忍不住嘀咕,“天怎麼又冷起來?”
“怎的連個燈都不點,這就虎落平陽了?”說話的是跟在獄卒後麵的一位尼姑。
獄卒縮了縮脖子,趕緊衝到裏頭,將油燈點上。
尼姑走了進來,隨意一抬手。
沒一時,獄卒退了出去,將牢門輕輕關了。
屋裏有了光,卻沒有半點聲音。
“起來!”靜安居士站到了床榻邊。
“放我出去?”床上躺著的人出了聲。
“出去做什麼?”靜安居士反問。
那位盤腿坐起,想都沒想,“把那丫頭關起來,看她還敢跟本王嘴硬。”
靜安居士眉頭不由皺起,環顧了一下四周。
屋中雖擺設簡陋,看著還算幹淨,到底這位身份高貴,又是威震四方的大將軍,沒誰有狗膽,動什麼歪心思。
“太子被廢,貶為宋王,流放欽州,明日便要離開了。”
“她呢?”赫連城開了口。
知道“她”指的是誰,靜安居士卻沒理會。
“你母後這會兒還在大殿外頭脫簪請罪,一班大臣也湊熱鬧,聯手上奏,聲稱廢了太子,如同廢了大周的根脈,這一場,看要鬧到太子離開。”
赫連城閉住雙目,雲清寧自以為得逞了?她應該知道,得罪離王的後果。
看了赫連城一眼,靜安居士繼續道:“也有腦子清楚的,有人供出,當日所謂寧將軍派人屠殺牛頭村百姓一事,乃是太子命人羅織罪名,凶手與寧將軍無關,皇上已然下旨重審。”
“是魏國人?”
“離王!”靜安居士終於發了火,說了半天,竟是雞同鴨講。
赫連城抬起眼,看向靜安居士。
“為了一個女人,你就亂了方寸?”靜安居士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赫連城:“……”
“知道太子為何會敗?”
靜安居士冷聲道:“你那位兄長資質平平,又長於婦人之手,他若安分,或許日後還能當個太平皇帝。可他錯在,非要離經叛道,顯示自個兒與眾不同。更有甚者,赫連輝沉迷男色,竟是不得自拔,以至於做出一樁樁膽大妄為之事。今日下場,根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赫連城不屑,“他能與本王比?”
靜安居士拿手指著赫連城,“你以為比太子能好多少?”
赫連城幹脆在床榻上躺了下來,“居士不用擔心,等我把後院的事歸置了,便去收拾涼國還有……魏國。”
靜安居士嘲諷,“太子為了一個孌童,竟不惜糟蹋公帑。離王也不惶多讓,是誰要帶著雲庶妃一塊兒死?”
“我不過嚇一嚇她。”赫連城望著屋頂。
可恨,雲清寧嚇都嚇不住。
“還記得自己是誰?你是赫連家的後代,大秦堂堂的大將軍,盛元帥最為器重的孫子,
靜安居士已是恨鐵不成鋼,“是誰當年在盛元帥墓前發誓,要為大秦一洗前恥,要讓秦國在他手中強盛不衰,要讓盛元帥九泉之下,看到秦軍踏平涼國?”
“我從沒放棄過。”赫連城不服氣地道。
“當前皇上的麵,你已經在說,要為一個女人放棄了!”
靜安居士怒不可遏,“你是不是非逼著我,對她下殺手?”
片刻沉默之後,赫連城道:“便是雲清寧該死,動手的隻能是我。”
靜安居士直接上來,朝著赫連城腦門推了一把,“聽殿下的意思,為了一個女人,什麼都能做,都想好要眾叛親離了。可我想不明白,但凡她與你有幾分情意,也就算了,可瞧著人家,根本就對你恨之入骨,有什麼意思?”
赫連城摸了摸自己的頭。
小的時候,常常朝著他腦門上一巴掌的是盛元帥,每回都是靜安居士在旁邊護著,順便還把盛元帥罵上一通。
沒想到這會兒,靜安居士親自動手了。
其實靜安居士問得沒錯,一個對他看不出半分情意的女人,赫連城也不明白,為何就是放不開手。
“男女之間,講的是你情我願,若連這個都不明白,你也是白活了二十來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