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蘇競混在外出吃晚飯後回車間的工人中進入工廠,然後從廠後排汙點找了個合適的管道進入下水主道中。
紡織廠的下水主管道內並不臭,此時正是氣候宜人的秋季,空調房停止運行沒有排水,水道裏隻有各工序流出來的少量工業廢水,空氣中充滿了古怪的刺鼻化學混合味道,讓本來蹲在蘇競肩頭的貓躲進了背包不肯出來。
作為非生活區的專用自建下水管道,這裏連穢物都很少,老鼠卻意外的肥大,不時一閃而過。
裏麵空間不大,蘇競在走路時需要低頭彎腰才不會碰到頭,這難受的走路方式與悶肺的味道讓人有些致鬱。
“小朋友,你真是從這裏逃出去的?黑漆漆地,你能記住這麼複雜的路?”蘇競問在前麵帶路的陳語軒。
“噓,別說話。小心那個壞女人聽到。”陳語軒在前麵小聲說。
“喵嗚——還有多久,阿嚏,這味道,太難聞了。”
蘇競手中的強光電筒閃了幾下。
“等等,有情況。”蘇競拍著手中的電筒說。
可是陳語軒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仍往前走去。
“喂——”蘇競彎腰向前邁了一大步,想去阻止他,眼前卻猛然一亮。
就象密不見光的黑屋子突然被人揭了頂,夏天中午十二點的陽光照射進來。
蘇競忍不住停腳抬手,遮了一下眼睛。
空氣中的化學刺鼻感,瞬間消失了,氣味卻變成極濃鬱的花香味,香到讓人懷疑自己走進了劣製香料廠。
“喵嗚——咦?”背後裏的貓奮力往外擠。
蘇競放下手,慢慢睜開眼。
眼前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一幅剪貼畫長廊,所有的拚圖都是真實世界的一小塊剪影。
頭上,各種不規則的拚圖畫麵中,有太陽,有星星,有滿月,有彎月,有白雲,有彩虹,有星空,銀河,還有暴雨中的閃電,風暴中的龍卷。
這些畫麵並非靜止不動,它們仍按著它們原本的軌跡在運作。
閃電不時亮起又熄滅,星星都在閃爍,有的太陽身邊不時飄過幾縷白雲,而另一個太陽正在被烏雲籠罩。
四周,是世界的剪影拚圖。白天,黑夜,城市,鄉村,高山,海洋,森林,花海,無所不有。
花海裏的花正在搖曳,城市裏人來人往,高山上瀑布傾泄而下,而另一塊山林剪影中,猴子裏正在互扔果子。
腳下的剪影拚貼中,有泥土,有水泥路,有瀝青路,也有田原,有草地,有沙攤……
蘇競蹲下身,把手指伸向腳下的一小塊草地剪貼圖。
並沒有小草,手指的觸覺很奇怪,有些象金屬,也有些象玻璃,平滑,堅硬。
“活著做了一生的屌絲,死了倒是大開眼界。”劉文承看著眼前的世界喃喃自語。
貓從背包裏跳出來,落在剪貼畫拚成的地麵上,喵嗚叫了兩聲後,伸出鋒利的小爪子,開始刨土。
當然什麼也刨不動。
向前望去,長廊一直向前延伸,在前麵三四十米的地方化為一道向上的彎弧,不知通向哪裏。
再轉身往後看,也是一樣,隻是彎弧向右下方延伸,看起來他們就象在一條正在扭曲的蛇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