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寧的麵色越來越白,眼神裏的空洞也是越來越濃烈,她有時候甚至是一整天都隻是一樣的表情,寂然地盯著某一處,不肯多換一個地方。
莫問則是每日地也不去上朝了,隻是一味地待在她的床邊,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嶽寧。同時,床邊也是擺滿了各種的古典醫書,莫問每日最重要的兩件事便是翻閱這些書和照顧嶽寧了。
成堆的藥材在院子裏擺的滿滿當當的,莫問每日都會開各種從古方上尋來的藥方給嶽寧服下。
每次也隻是一勺一勺地灌進去,似乎並不能起到任何反應。
近日又新獲奇方,“心病還須心藥醫”,大抵是說通過一定的方法手段來喚起病人的求生意誌。
於是莫問便開始上演了催淚一幕。
“阿寧,阿寧,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年在醫穀的時候。那時候的你,也是這般的躺了許久,隻是……”莫問的聲音有些哽咽,似乎快要說不下去了。
停頓了片刻,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很遠的時候,繼續說道:“那時候的你,還是有著求生的欲望的,所以即使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也可以再活過來。現在的你呢,你,是不要我了嗎?”
被莫問緊握著的手似乎有了些異動,莫問的心簡直是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了,按耐不住的歡喜已然是溢於言表。
“阿寧,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們的小時候,我到現在還留著你的小紅繩子呢。你真的願意從此就這樣不醒來了嗎?池秋第一次害了你,我費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從鬼門關給搶了回來,這是第二次了,你還要這般讓她逍遙法外麼?你就不願意再睜眼看一看我嗎……”莫問幾乎這輩子的話都在這一日說給嶽寧聽了,滔滔不絕猶如江水般湧流。
嶽寧隻能感覺到自己從軟軟的雲端高高地落下,莫問的話語似乎是一字一句地戳中她的內心,不由得讓她的心緒越來越沉重,最後就連雲朵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重重地將她摔了下來。
一道金色的光芒乍現,有些晃眼,隻聽到一個莊嚴的聲音:“凡塵俗心,既已未了,奈何來此,緣滅歸去。”
話音不過剛落,嶽寧便覺得頭疼欲裂,全身酸疼,強烈的現實感將她殘存的意識拉回。
黑洞洞的眼眸裏漸漸地浮上了一絲絲的生氣,雖然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可是眼角的清淚卻是真實存在的。
猛然地驚起,手上還殘存著溫熱的氣息,莫問的眼神哀慟,似乎是要把一切的悲傷包容。
“是,是我不好,辛苦你了。”嶽寧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莫問什麼也沒說,隻是一把摟住她在懷裏,很緊很緊,似乎是想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全都彌補。
嶽寧的眼淚撲簌簌地就下來了,溫柔地回抱著他。
她甚至是不敢想象這個男人這幾天是受了怎樣的折磨,腰身都瘦了一圈了。
雖然她這幾天也是不好過的,可是莫問的憔悴很明顯是勝過她千倍萬倍的。隻要知道自己在苦痛之中,仍舊也是有一個人陪著她一起,那就夠了。
嶽寧才剛剛醒來,她的思維好像是還沒有全部回轉,好半晌,她卻是怔怔地問了一句:“孩子呢?”
莫問沒有做聲,神色之間地悲傷卻可以回答嶽寧的問題。
嶽寧突然覺得自己這句話問得有些沒頭沒尾的,明明就好像是知道了這件事,卻始終還是問出了口,或許是她的內心還是不敢承認的吧。
隻是一抹苦笑,卻強行地掛在了嘴角,嶽寧眼角眉梢皆是幾分哀傷,開口道:“原是我多問了,早該知道了……”
莫問微怔,好似也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她才好,隻是讓嶽寧更貼近了自己的心髒幾分。似乎這樣的心跳是兩個人藏著兩個人共同的心事。
“阿寧,你放心,你的仇,孩子的仇,我不會再手軟,一定會統統找他們要回來!”莫問的麵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凝重,眉宇之間也透露出幾分堅毅與果斷。
嶽寧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是在讚同他的話。
此時,已經冷落了許久的宮殿卻傳來了威嚴的儀仗,似乎連著夏天的日頭也跟著一點點地變得毒辣起來。
“皇上駕到。”太監尖細著聲音喊道。
莫問扶著嶽寧躺下,輕輕地為她掖好了被角,耳語道:“躺下吧。”
嶽寧乖巧地聽話躺下,因為她知道,如果以她此刻的狀態去見皇帝的話,那麼所有的事情都將會被抖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