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低飛之鳥的危險
第二篇結盟
他想要回家。他想要去尋找他曾經熟悉的世界。我不知道現在驅使布魯諾前進的是財寶還是他的單純。他希望找到秘銀之廳,將可能還住在裏頭的怪物掃蕩殆盡,為了戰錘一族來光複這個地方。
在地表之上,有欲望似乎是正當的,甚至高尚的一件事。我們都為了冒險踏上征途,而對於有尊貴傳統的家族來說,想要複仇並恢複家聲及其地位的欲望是無法被低估的。
我們走向秘銀之廳的路看來將不會很輕鬆。在冰風穀跟路斯坎以東的地區之間橫亙著許多危險而蠻荒的土地,如果我們找到了那些已經不為人知的矮人礦坑入口,肯定將會有更大的艱險等待著我們。但是我身邊圍繞著一群武藝古向強的朋友,所以我並不懼怕怪物--至少不懼怕可以用劍與之一戰的怪物。不,我對這次旅途的恐懼是集中在布魯諾·戰錘的身上。他希望回到家鄉,他有很多理由應該這麼做。然而如果他想回家的欲望是源自於懷舊的愁緒這個理由,那麼我擔心他可能會大大地失望。
懷舊的愁緒可能是我們所告訴自己的謊言中最大的。它是拿美化了的過去當標準,來情緒性地看現在。對有些人而言,它可以給我們帶來某種程度的安慰,讓我們重新感受自己與自己的根源。但是我擔心對大部份其他的人來說,這隻會讓他們扭曲了記憶,並且因此對周遭的現實渾然不覺。
我懷疑有多少人在渴望“當年更單純,並且更美好的世界”。他們從來沒有看出事實上是他們自己當年更單純,更美好,而不是這個世界!
身為一個黑暗精靈,按照常理我應該可以活好幾個世紀,但不論是黑暗精靈或地表精靈,在生命最初幾十年當中情感上的發展成長,與人類、半身人或矮人並沒有多大的不同。我也記得自己更年輕的時候具有的理想與活力,那時世界對我來說並不複雜,我每向前踏出一步,對與錯似乎就明明白白地寫在前麵的路上。也許因為我特殊的情況,我的早年充滿了可怕的經曆,那時的環境與所發生的事情都是我無法承受的,所以我感覺現在比當時好了很多。不像我在地表上遇到的許多人,我的人生是在穩定地向上提升。
這難道讓我對自己跟周遭的世界更積極樂觀?
有許多人,特別是已經過了中年的人類,持續不斷向他們當年的天堂頻頻回首,持續不斷地說著當他們年輕的時候,世界比現在更美好。
我無法相信這件事。在某些特殊的實例上,這可能是事實,一個暴君取代了富同情心的統治者,一場瘟疫終結了人們健康的年代。但是我相信,我必須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正在向上提升。文明的自然進展就算不會是直線地持續進步,長期的趨勢仍然會使世界變得更好。如果有人發現了更好的生活方式,所有的人自然而然都會被往那個方向吸引,而實驗失敗的、萬式將會被人遺棄。我曾經聽過沃夫加描述他們族人的曆史,就拿這些冰風穀的野蠻人作例子好了,我很訝懼於他們過去的殘忍,部落與部落間永遠不停地爭戰,將被俘的女人集體強奸,男人集體拷打施虐。無疑地冰風穀的野蠻人到現在依舊殘忍,但如果他們口傳的曆史可信的話,那麼跟他們的先人一比根本算不了什麼。這讓我感覺很欣慰,我也對這個趨勢會繼續下去滿懷希望。也許有一天,某個偉大的野蠻人領袖將會出現,他是真心地愛著一個女子,這個妻子促使他能對女性有某種程度的尊敬,而這是他的族人都不懂得的。他會在部落間提台向女性的地位吧?
如果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冰風穀的野蠻人將會發現一股他們不了解的新力量,蘊含在他們一半的人口裏頭。如果這件事責的發生了,如果野蠻人女性的地位能夠提高,那麼這些部落之人將永遠不會強迫她們回到目前的角色,這角色我隻能用奴隸兩個字來形容。
所有的人,不論男人或女人,都會因為這樣的改變而過得更好。
對魔索布萊城的主母大人們、對那裏世世代代的暴虐貴族以及富有的地方來說,變革可能被視作對他們權利基礎的威脅,所以他們對變革的抵抗可以說是合理,甚至理所當然的。那我們又要如何解釋有那麼多人,甚至生活在貧窮中的人們,就像他們雙親以及雙親的雙親所做的一樣!世世代代將變革視作恐怖且厭惡的事情?為什麼一個社會最低層的農奴不希望文明產生變革,而這樣的變革會讓他的孩子們過更好的人生?
這看來似乎沒道理,但我依照我多年來所看到的,大部份的人都抗拒變革,因為短命的人類當中有許多都已經過了他們最強壯並且最健康的年齡,他們認為自己的黃金歲月已經逝去,要他們接受任何變革似乎都不是易事。不,他們當中有許多人都緊緊抓著過去,那時世界“既單純又美好。”他們個人恨惡變革,就好像任何的進步發展都為他們本身的失敗打上了強光燈,讓人都能看見。
也許事實就是如此。也許這是我們最根本的恐懼之一,來自於愚蠢的自傲,害怕孩子們知道的比我們更多。在這麼多人試著教訓孩子們品行的同時,他們內心是否有著深深的恐懼,害怕孩子們看出父母本身的錯誤?
我對這個表麵上似非而是的問題沒有解答,但是針對布魯諾,我祈禱他尋找秘銀之廳是出於正確的理由,是為了冒險與挑戰,是為了取回他們一族的遺產以及家聲,而不是為了將世界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我相信懷舊的愁緒是必要的東西,讓我們能夠在以往的成功和失敗中找到內心的平靜。但如果這樣的情緒讓我們做出一些行動,想要恢複那個已經被記憶扭曲、刻意塗上玫瑰色彩的年代,特別是當一個人認為他的一生是失敗的,那麼這就什麼也不是,注定隻會造成更大的挫折感。
更糟的是,如果懷舊的愁緒在進步的道路上設下障礙,那麼它就真的是很糟糕的、一樣對人產生製的東西。
--崔斯特·杜堊登
一行人在下午稍晚終於脫離了峭壁曲曲折折往下傾斜的地方,能夠完全地放鬆。在他們遭遇了飛馬之後,又花了些時間將馬匹抓回,特別是半身人的小馬,在戰鬥剛開始瑞吉斯跌在地上的時候就跑得遠遠的了。事實上,不管怎麼樣,這匹小馬已經不適於繼續騎乘;它太膽小,而瑞吉斯的身體狀況也不容許他騎馬。但是崔斯特堅持要找回兩匹馬、兩匹小馬,提醒夥伴們他們對於農夫的責任,特別是考慮到他們占用馬匹的方法之時。
瑞吉斯現在和沃夫加同乘一匹馬,他坐在野蠻人的前麵。他們帶頭,將小馬綁在後麵,而崔斯特及布魯諾則跟他們隔著一段距離殿後。沃夫加用他的大手臂緊緊地環著半身人,這保護性的環繞,安全到讓半身人能夠好好睡一場他很想睡的覺。
“把落日的方向維持在後方。”崔斯特吩咐野蠻人說。
沃夫加喊叫著答應,並且向後看,以保持走在正確的方向。
“饞鬼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了。”布魯諾對黑暗精靈評論說。
崔斯特微微一笑。“沃夫加做得很好。”
“對,”矮人同意,顯得很高興。“雖然我想知道還能繼續叫他‘小男孩’多久!你應該看看彎短劍那一幕,精靈,”矮人低聲輕笑。“就算是滿滿一船一年沒靠岸的海盜也沒辦法造成這麼大的破壞!”
“當我們離開冰風穀的時候,我很擔心沃夫加是否已經準備好麵對廣大世界中各式各樣的社會,”崔斯特回答。“現在我擔心世界是否已經準備好麵對他了。你應該感到驕傲。”
“你對他的幫助也不在我之下,”布魯諾說。“他是我的男孩,精靈,我對這件事非常確定,好像他是我親生的一樣。在那片原野上,他沒有一絲恐懼。我從未看過人類有這麼大的勇氣,就在你到了另一界去的那時候。我告訴你!他等待、他盼望,等待那頭可惡的怪獸回來,他才能夠為我和半身人所受的傷揮出漂亮的一擊來複仇!”
崔斯特很享受這段矮人少有的心軟時光。他曾經看過布魯諾有幾次卸下他無情的外表,那是當年在冰風穀的岩石上,矮人當時正沉湎於秘銀之廳以及童年時的奇妙回憶中。
“是的,我很驕傲,”布魯諾繼續說。“而我發現我居然願意接受他的領導,並且相信他的選擇。”
崔斯特隻能同意,他在好幾個月之前也曾獲致了相同的結論,那時沃夫加聯合了冰風穀的人們,不分蠻族以及十鎮,共同對抗凍原的嚴冬。他還是會擔心把這個年輕戰士帶進像路斯坎的碼頭邊那樣的情況,因為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最好的人都在第一次遭遇公會以及城市的地下權力組織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沃夫加深厚的同情心與不動搖地追求榮譽的道德感將會被利用來成為對付他的工具。
但是走在荒野的路上,崔斯特知道自己無法找到一個比他還要更有價值的夥伴了。
那一晝夜他們沒有再碰到任何麻煩,第二天早上他們就到了大路上,這是從深水城深水城(Waterdeep)與南方的卡林港並列為寶劍海岸旁的南北兩大城市。是被遺忘國度裏最重要的城市,被稱做光輝之城。經過長鞍鎮到米拉巴米拉巴(Mirabar):寶第岸的礦業中心。米拉巴因著出產各式珍貴的寶石與金屬而成為一個相當大的礦業城市。與路斯坎跟深水城的貿易是米拉巴的命脈。的貿易要道。就像崔斯特所預想的,這裏並沒有地標指引他們方向,但是由於他的計劃是朝東而不是直接朝東南方走,所以在這裏他們該走的方向顯然是往南。
瑞吉斯的情況在這一天當中好了很多,而且焦急地想看到長鞍鎮。這幾個人當中隻有他曾經到過用魔法的哈貝爾家族那裏,而他期盼要再次看到那些奇異,但總是違反世間法則的景觀。
然而,當他興奮地侃侃而談時,隻提高了沃夫加的戒懼,因為這個野蠻人對這種黑暗技藝的不信任感非常根深蒂固。在沃夫加的民族當中,巫師常被看作懦夫以及邪惡的騙子。
“我們要在這種地方待多久?”他問布魯諾以及崔斯特,他們在安全地通過峭壁群之後已經和他並排走在寬闊的大道上。
“到我得到一些答案時為止,”布魯諾回答。“或者到我們想出一個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時為止。”沃夫加隻得對這些答案感到滿意。
一會兒他們經過了偏僻的農田,引來不少田間正用鋤用耙工作之人好奇打量的眼光。在這些剛開始的相遇之後,他們在路上又遇到五個身副武裝,稱做長鞍衛的人,表明他們是城鎮外圍的守衛者。
“旅行者們,歡迎,”其中一個恭敬地說。“我可以詢問你們來到此處的用意嗎?”
“可以……”布魯諾說,但是崔斯特用伸出的手攔住了他諷刺性的應答。
“我們是來這裏找哈貝爾家族的,”瑞吉斯回答說。“我們要辦的事跟你們城鎮並無幹涉,我們是來尋求住在長春藤館內家族的智慧忠告。”
“那麼,歡迎你們。”這個長鞍衛回答說。“沿這條路走幾哩,還沒到長鞍鎮,就可以看到長春藤館所在的小丘。”他突然停了下來,注意到了黑暗精靈。“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們可以護送你們過去。”他提議,清了清喉嚨,努力想要禮貌地掩飾他看到黑精靈的目瞪口呆。
“沒有必要,”崔斯特說。“我確定我們可以找到路,而我們對長鞍鎮的居民也沒有任何惡意。”
“很好。”這個長鞍衛將坐騎往旁邊移,而他們一行人又繼續上路了。
“雖然如此,不要離開道路。”他在他們背後大喊。“有些農夫會對接近他們土地的人感到惱怒。”
“他們是親切的居民,”當他們沿著道路走,瑞吉斯對他的夥伴們解釋,“而且相信他們的巫師。”
“親切,但是對外人有戒心,”崔斯特反駁,他指著遠處的田野間,在一排樹林前有一群隻能很勉強地看到的人。“我們正被監視著。”
“但是這還不至於幹擾到我們,”布魯諾說。“這已經比我們在其他地方受到的待遇好多了!”
長春藤館之丘是一座小丘,上麵閃耀著三棟建築,其中兩棟像是低矮的木造農舍。然而,第三棟卻不像是任何這四個朋友曾經看過的建築。它的牆每幾尺就以很尖銳的角度彎折,在壁籠中又有壁籠,而且在它布滿棱角的屋頂上矗立著好幾十打的尖塔,沒有任何兩根是相像的。光是從這個方向就可以看到一千麵窗戶,有些非常巨大,有些卻不比箭孔大。
這裏找不到人工設計的痕跡,也沒有通盤的結構藍圖和形式。哈貝爾家族的宅邸像是用形形色色的點子以及魔法創造的實驗拚出的工藝品。但是在混亂當中真的有一種美,一種“結構”這個詞當中解放出來的自由,以及蘊含在
中一種歡迎訪客的感覺。
一道木頭圍籬圍繞著小丘,如果不用興奮來形容這四個朋友的話,應該說他們是好地靠近。那裏根本沒有門,隻有一個洞孔,路就這樣穿過去。在圍籬裏的凳子上坐著一個茫然地望著天空、肥胖、留著胡須、穿著洋紅色外袍的人。
他用一番開場白表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你們是誰,想要什麼?”他直截了當地提出質問,對於冥想受打擾感到生氣。
“我們是疲憊的旅行者,”瑞吉斯回答,“來尋求素負盛名的哈貝爾家族的智慧。”
那個人看來並不覺得怎樣。“然後呢?”他立刻反應。
瑞吉斯無助地轉向崔斯特和布魯諾,但是他們也隻能以聳肩回答他,不了解對方還要他們說些什麼。當布魯諾開始一馬當先向外走以重申他們的立場時,另一個穿著袍子的人從宅邸中緩緩走出來,到了原先那個人那裏。
他跟那個胖魔法師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轉過來麵向道路。“歡迎,”他對這一群夥伴說。“請原諒可憐的瑞格衛德,這裏--”他拍了拍胖魔法師的肩膀,“因為他在一場實驗中遭遇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厄運,這不會沒有結果的,別忘了,它們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瑞格衛德真是個好的巫師,”他繼續說,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讓一匹馬跟一隻青蛙雜交的點子並不是沒有用;對爆炸也不要太在意!魔法商店會恢複舊觀的!”
這一群朋友們停下了坐騎,對於這一番信口交談吃了一驚。“別這樣,想想看混血帶來的好處!”那個人喊著說。“夠了。我是哈寇。我能幫你們做什麼?”“哈寇·哈貝爾?”瑞吉斯竊笑。那個人對他們一鞠躬。
“冰風穀的布魯諾,就是我,”當布魯諾恢複能出聲之後,他如此宣稱。“我的朋友們跟我走了幾百哩路來尋找長鞍銀的巫師……”他注意到哈寇被黑暗精靈所吸引,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崔斯特已經故意將他連鬥篷的帽子放下,想要試探長鞍鏤有名聲的飽學之士的反應。剛才路上的長鞍衛很驚訝,但是並不加以迫害,而崔斯特想要知道這座城鎮一般來說對他的族屬是否更寬容。
“不可田心議,”哈寇低聲說。“真是令人無法相信!”瑞格衛德也已經注意到了黑色的精靈,並且似乎從這一行人抵達之後第一次對他們產生興趣。
“我們可以進去嗎?”崔斯特問。
“哦,是的,請進。”哈寇回答,試著用不必要的禮貌來掩飾他的訝異。
沃夫加騎著馬在前頭,開始把馬都帶上路。
“不是那邊!”哈寇說,“不是那條路;當然,它並不真的是一條路。或者它是,但是你卻過不去。”
沃夫加停下了他的坐騎。“停止你愚蠢的想法!”他生氣地要求。他對於使用魔法技藝者不信任的那些歲月的記憶,在他碰釘子的過程中沸騰了。“到底我們能不能進去?”
“那不是愚蠢的想法!我跟你保證。”哈寇說,他希望在這場會麵中維持友好的氣氛。但是瑞格衛德插嘴了。
“他跟那些人沒什麼不同,”胖法師用非難的語氣說,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沃夫加好奇地瞪著他。
“野蠻人。”瑞格衛得解釋說。“一個被訓練成對自己不了解的東西充滿仇恨的戰士。來啊,戰士,把你背上的錘子拿起來。”
沃夫加遲疑了,他發現到自己不理性地發怒,而且看了看他的朋友尋求援助。他不希望因著自己的小心眼搞砸了布魯諾的計劃。
“來啊,”瑞格衛德堅持移動到了路中央。“拿你的錘子丟到我身上。揭露一個巫師愚蠢的想法來滿足你的心願吧!而且在過程中幹掉一個吧!如果我有聽過這種事的話,就算便宜你了!”他指著他的下巴,“就這裏,”他斥罵道。
“瑞格衛德,”哈寇歎氣,搖了搖頭。“請答應他吧,戰士。帶給他沮喪的臉一點微笑。”
沃夫加又一次看了看他的朋友,但是他們依舊沒有回答。瑞格衛德卻為他打破了困境。
“馴鹿生的雜種。”
在這個胖法師還沒有說完他的侮辱之前,艾吉斯之牙就飛出旋過了空中,衝著它的目標飛去。瑞格衛德並沒有畏縮,當艾吉斯之牙正要穿過圍籬上方之時,它撞上了某種看不見但是堅如鐵石的東西。就像儀式中敲鑼一般大響一聲,透明的牆震了一下,然後他們看到震波傳遞出去,目瞪口呆的旁觀者看到的隻是這麵牆後的影像扭曲變形。這群夥伴第一次注意到圍籬並不是真的,而是漆在透明牆上的東西。
艾吉斯之牙落到塵土中,好像它所有的力量已盡,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重回沃夫加的掌握之中。
瑞格衛德的笑是出於勝利而非幽默,但是哈寇搖了搖頭。“你老是因為別人的失敗而沾沾自喜,”他責備說。“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他最好要上這一課,”瑞格衛德反駁。“謙遜對一個戰士而言也是很重要的特質。”
瑞吉斯咬著他的嘴唇直到不能再咬。他老早就知道這麵隱形牆,而現在他的笑爆發了出來。崔斯特和布魯諾也無法自抑地跟隨了半身人的舉動,即使是沃夫加,在從震驚當中恢複過來之後,也對他自己的“愚蠢”開始傻笑。
當然,哈寇不得不停止責罵並且跟他們一道笑了起來。“務必請進,”他向這一行人請求。“第三個崗哨是真的;你們可以找到門。但是請你們先下馬並且把馬鞍卸下。”
沃夫加的疑心又突然回來了,他的怒容掩蓋了原有的笑意。“請你解釋為什麼。”他對哈寇要求。
“照做就對了!”瑞吉斯命令說,“不然你會碰到比剛才還令人吃驚的事。”
崔斯特和布魯諾已經從馬鞍上滑了下來,他們對這一切很有興趣,但是一點也不疑懼好客的哈寇·哈貝爾。沃夫加隻好無助地兩手一攤,跟著他們動作,將裝備從雜色馬身上取下,牽著他的馬以及瑞吉斯的小馬跟在後麵。
瑞吉斯輕易地發現了入口,並為朋友們將它打開。他們毫不懼怕地進到裏麵,但是卻被令人目眩的閃光襲擊了。
當他們的眼睛再度能夠看得清楚,他們發現那些馬已經被縮成貓的大小了!
“什麼?”布魯諾脫口而出,但是瑞吉斯再次大笑了起來,而哈寇好像什麼怪事都沒發生一樣。
“把它們抓起來,跟我走,”他指示說。“現在是晚飯時間了,而今夜‘絨毛杖’的餐點特別好吃!”
他帶著他們沿著那棟奇特的建築物走,來到了橫跨小丘中心的一座橋。布魯諾及沃夫加帶著他們的貓,覺得很荒謬,但是崔斯特以微笑接受,瑞吉斯則是從頭到尾享受著這違反自然的景觀。他在第一次拜訪長鞍鎮時就學到了這是個需要輕鬆麵對的地方,純粹為了娛樂來欣賞哈貝爾家族特異且獨一無二的處世之道。
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座高高拱著的橋,瑞吉斯知道這可以當作另一個例子。雖然它跨越的溪水並不壯觀,然而很明顯的是並沒有東西支撐著它,它狹窄的橋板完全沒有裝飾,甚至連欄杆都沒有。
另一個穿著袍子的哈貝爾家族成員,老到令人無法置信,正坐在一個凳子上,手托著下顎,自己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麼,而且對陌生人,不管是誰,好像一概不予注意。
當走在前麵和哈寇並行的沃夫加幾乎要到達河邊的時候,他往後一躍,喘著氣並且說不出話來。瑞吉斯暗笑,他知道這個巨人看到了什麼,而崔斯特和布魯諾也馬上明白了。
溪水是往小丘的‘上’方流,之後消失在即將到達山頂之前,雖然這夥人很確實地聽到水在麵前流過的聲音。然後溪水在越過山頂之後又重新出現,接著在另一邊往下流。
老人突然跳了起來,衝向沃夫加。“這是什麼意思?”他絕望地呐喊。“怎麼會這樣?”他在挫折中撞向野蠻人多毛的胸膛。
沃夫加向四周張望想要逃開,他連抓部不想抓這個老人,害怕會傷害到他脆弱的身軀。和他突然衝過來一樣出人意料地,老人又跑回了凳子上,並且恢複了他沉默的姿勢。
“哎,可憐的夏丹,”哈寇幽幽地說。“在他的全盛期,他真的很有能力。但是這二十年來,他一直被找到了橋下不可視性的秘密這件事所困擾。”
“這條溪為什麼跟那麵牆受到的待遇差這麼多?”崔斯特好奇地問。“這種魔法在巫師的圈子中顯然不是不為人所知。”
“啊,但還是不一樣,”哈寇迅速地回答,對於在長春藤館之外還有人對他們的工作成果有興趣而感到興奮。“一個看不見的物體不是那麼稀罕,但是一個不可視的場域……”他向溪水伸出手,“所有進入這條河的東西都會呈現出這樣的性質,”他解釋道。“但是隻有在它還維持在場域裏麵的時候。而對一個在魔法作用區域中的人來說,我知道,是因為我自己曾做過這個試驗,所有在場域外的東西都是看不見的,雖然裏麵的水和魚看來很正常。這違反了我們對不可視性的知識,而且可能實際反映了一個通往異界的裂縫!”他說著說著,發現自己的興奮已經超出了黑暗精靈夥伴們的理解範圍或興趣之外,所以他隻好讓自己冷靜下來並且禮貌地換了另一個主題。
“你們的馬要住在這一棟房子裏,”他說,指著其中一棟低矮的木造建築。“你們可以走底橋過去。我現在有些別的事情要做。也許我們待會有機會在酒館中碰麵。”
沃夫加沒有完全搞懂哈寇的指示,輕輕地踏上橋的第一塊木板,結果馬上被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彈了回來。
“我說走‘底’橋!”哈寇大喊,往橋底下一指。“你們不可以走頂橋過去;那是回來時走的!不要再為過橋的事作任何爭辯,”他解釋說。
沃夫加對於一座他看不見的橋很感懷疑,但是他不想在朋友及這個巫師麵前表現出懦弱。他移動到橋向上拱之處的旁邊,極度小心地把腳伸到橋的木造結構之下,去感受看不到而橫越河上的東西。但是那裏隻有空氣,以及看不見的水流在他的腳下,他猶豫了。
“繼續啊!”哈寇耐心地勸誘他。
沃夫加往前衝,準備讓自己掉進水裏去。但是讓他大吃一驚的是,他並沒有掉下去。
他掉了上去!
“哇!”當野蠻人啪地一聲頭先腳後地撞上了橋的底麵時,他大呼出聲。他在那裏躺了好一陣子,分不清方向,背平貼著橋底,往下看而不是往上。
“你們瞧!”巫師尖聲喊道:“底橋!”
崔斯特第二個過去,他輕輕一閃身就躍進了魔法作用的區域,然後輕巧地用腳落在他的朋友身邊。
“你還好吧?”他問。
“蠻荒中的道路,好友!”沃夫加呻吟道。“我好渴望蠻荒中的道路,以及半獸人。那還比較安全。”
崔斯特幫助他掙紮站起,因為野蠻人在橋下每頭下腳上地站起來一寸(頭頂上還有看不見的溪水在奔流),他的內心就開始多糾葛一些。
布魯諾也有他的堅持,但是來自於半身人的嘲弄逼著他前進,而不久之後這群夥伴就翻回對岸土堤現實世界的草地上了。在他們麵前立著兩棟建築物,而他們走向比較小的、哈寇指給他們看的那一棟。
一個穿藍袍的女人在門邊遇上了他們。“四個人嗎?”她誇張地問。“你們應該先傳話過來的。”
“哈寇讓我們來的,”瑞吉斯解釋。“我們不是這地方人。請原諒我們疏忽了你們這兒的風俗。”
“那沒問題,”女人虛張聲勢地說。“請進。一年中的這個時節我們真的很閑。我確定我有地方放你們的馬。”她帶他們到了這棟房子最主要的房間,一間方形室。四麵牆從地板到天花板都排滿了籠子,大小剛好夠一匹貓般大的馬在籠裏伸伸腿。許多籠子已經放了馬,上麵的名牌指出了它們是為哈貝爾家族中哪一個成員所保留的,但是女人還是找到了四個在一起的籠子,把他們的馬放了進去。
“隻要你們想要,隨時都可以來把它們帶走,”她解釋說,把每個人坐騎所屬籠子的鑰匙分配給了他們。當她給到崔斯特,她停了下來,細看他俊美的麵龐。“這一位在這裏的是誰呢?”她問,不失冷靜的語調。“我不曾聽說你來了,但是我確定許多人會希望在你離開之前跟他們見個麵!我們從沒看過你們的族類。”
崔斯特點了點頭,並不回答,越來越對這種新形式的注意到不舒服。不知怎的,這好像比無知農民的威脅還讓他更覺被歧視。雖然如此,他了解這種好奇心,而且猜想他至少欠這些巫師好幾小時的交談。
在長春藤館背後的‘絨毛杖’酒館占滿了一個圓形的房間。吧台設在中間,像是車輪的輪軸,而在它占地廣大的圓周之中是另一個房間,封閉起來的廚房區。一個有著粗壯手臂及禿頭的多毛男人不停地在拿抹布擦著吧台閃亮的桌麵,與其說他是在清理溢出的飲料,不如說是在打研時間。
在後頭一段距離外隆起的舞台上,樂器在自動地演奏,它們是被一個穿著黑褲子、黑背心、黑發、拿著指揮棒的巫師急速的回旋所引導。每當樂器要奏出漸強的樂音,巫師就會用指揮棒高指,並且用空的那隻手的指頭彈出響聲,彩色的火花就會從舞台的四角迸出。
他們一行人找了個可以看見巫師們走進來桌子坐了下來。他們仔細地挑選座位,因為就他們所能看見的而言,他們是店中惟一的主顧。這些桌子也是圓形的,是用很好的木頭做的,並且在餐桌中央裝試著銀底座上頭切割成多麵的巨大綠寶石。
“這真是個聽都沒聽過的奇怪地方,”布魯諾抱怨說,他從過“底橋”的時候就開始一直不舒服。但是因為他非得跟哈貝爾家族說話不可而讓步了。
“我也覺得,”野蠻人說。“希望能早點離開。”
“你們都陷入了自己心靈的窄室之中了,”瑞吉斯責備道。“這是個用來享受的地方,而你們也知道這裏並沒有潛伏著危險。”當他的眼光投向沃夫加,他眨了眨眼。“不管怎樣,沒什麼好擔心的。”
“長鞍銀讓我們有機會得到我們很需要的休息,”崔斯特補充說。“在這裏,我們可以安全地計劃下一站要去哪裏,並且恢複精神奕奕地上路。從冰風穀到路斯坎花了兩周,從路斯坎到這裏也差不多,都沒有緩下來過。疲勞會將一個武藝高超戰士的優勢消磨殆盡。”當他結束思考,他特別看著沃夫加。“一個疲累的人會犯錯。而在荒野中幾乎一定會發生的錯誤,就代表死亡。”
“所以讓我們好好放鬆,並且享受哈貝爾家族的款待吧!”瑞吉斯說。
“同意,”布魯諾說,向四周瞥了一瞥。“但是隻能短暫地休息。在這第十八層地獄裏到底哪裏有女侍?還是你們要自己去拿食物跟飲料?”
“如果你們要點東西,跟我說就行了,”從桌子的中央傳來一個聲音。沃夫加和布魯諾跳了起來,擺好防禦的架勢。崔斯特注意到綠寶石中間有光芒一閃,他研究了一下,立刻猜出這個東西的構造。他回過頭去看酒保,他也站在一個相似的綠寶石後麵。
“這是一個類似水晶球的裝置。”黑暗精靈對朋友們解釋,而現在,即使是他們也得到了相同的理解,並且覺得站在空蕩的酒館中拔出武器拿在手裏是非常愚蠢的事。
瑞吉斯老早就低下頭,因為笑到抽搐而肩膀高高低低地起伏。
“去!你本來就知道!”布魯諾向他咆哮,“你已經因為我們出饃而得到很多樂趣了,饞鬼,”矮人警告說!“至於我,我很想知道我們的路上還會有你的位置多久!”
瑞吉斯抬起頭迎向矮人朋友的瞪視,突然也用他自己堅定的眼神凝視回去。“我們走走騎騎,已經同行了超過四百哩了!”他反駁說。“經曆了寒風跟半獸人的襲擊,與妖怪間的爭戰。容許我高興一下,好矮人。如果你和沃夫加解開自己包袱的束帶,用不偏頗的眼光看這個地方,那你們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一樣快樂的歡笑!”
沃夫加真的微笑了。然後,很突然地,他將頭向後一仰,大聲吼叫了出來,將他的憤怒以及偏見全部拋掉,這樣他才能聽取半身人的建議,用開闊的心來看待長鞍鎮這個地方。連奏樂的巫師也停止了演奏,來看這個野蠻人清心長嘯的景象。
當沃夫加結束了大喊之後,他笑了。並不是被取悅的低聲輕笑,而是如雷的笑聲經由他的腹部往上,從他張大的嘴中爆發出來。
“麥酒!”布魯諾對寶石高喊。幾乎在同時,一個發出藍光的漂浮托盤從吧台上滑了出來,帶給他們強到夠他們醉一整晚的麥酒。幾分鍾之後,他們在路上所有緊張的痕跡都一掃而空,互相熱情地敬酒並開懷暢飲。
隻有崔斯特還保持著節製,慢慢啜飲他的飲料並且保持對周遭環境的警戒心。他在這裏並沒有發覺直接的危險,但是他希望能掌握巫師們不可避免的試探。
很快地,哈貝爾家族以及他們的友人開始以穩定的流量進到絨毛杖裏麵來。他們一行人是當晚惟一剛從外地來的人。所有來吃晚餐的人都把他們的桌子並在一起,交換在旅行路途上發生的故事,並且一麵為長存的友誼幹杯一麵享用大餐,不久之後圍到溫暖的火爐邊。有許多人,由哈寇領頭,特別關心崔斯特以及他住在黑暗城市裏的同胞們,而他對於這些問題也都幾乎毫無保留地回答了。
然後話題轉移到是什麼讓他們走了這麼遠的路來到這裏。實際上,這是布魯諾起的頭,他跳上了麵前的桌子,然後宣告說:“秘銀之廳!我列祖列宗的家鄉,你一定會再次屬於我!”
崔斯特越來越保持警覺。從群眾追根究底的反應看來,布魯諾古老的故鄉之名在這裏是無人不知的,至少他們在傳說中聽過。黑暗精靈並不害怕哈貝爾家族作出任何亞心意的舉動,但他隻是單純地不希望他們的冒險之旅被人跟在後麵,甚至目的地被人捷足先登。其他人也許會對知道矮人族古老堡壘的位置有興趣,這個地方在傳說中被說成是“白銀溪流流過的礦場”。
崔斯特把哈寇拉到一邊。“夜越來越令人覺得漫長。在村子另一邊有地方給我們休息嗎?”
“別亂說了!”哈寇有點生氣地說。“你們是我的客人,應該待在這裏。我已經幫你們準備好房間了。”
“錢在這裏。”
哈寇把崔斯特的錢包推開。“長春藤館的房價是一兩個好聽的故事,將有趣的事情帶進我們的生活。你跟你的朋友們所付的已經超過一年份了!”
“那謝了,”崔斯特回答。“我想現在是我們這一夥人該休息的時候了。我們騎了很長一段路,而且前麵還有更多路要走。”
“有一件事跟你們前麵的路有關的,”哈寇說。“我已經安排好你們跟狄洛的會麵,他是在長鞍鎮的哈貝爾家族中現存最年長的。他比我們當中的任何人都更能對你們的旅程幫忙作出忠告。”
“太好了。”瑞吉斯說,他靠過來聽這裏的對話。
“這場會麵可能要付一個小小的代價,”哈寇告訴崔斯特。“狄洛想要跟你兩個人作一次私下的會麵。他尋求有關黑暗精靈的知識很多年了,但是能得到的卻很少。”
“同意。”崔斯特回答說。“現在該是我們上床休息的時候了。”
“我幫你們帶路。”
“我們什麼時候要去見狄洛?”
“早上。”哈寇回答。
瑞吉斯笑了,然後靠向桌子的另一邊。在那裏布魯諾多瘤的手舉著酒杯,一動也不動地坐著,眼睛眨也不眨。瑞吉斯輕輕地推了一下,布魯諾就倒了下去,連抗議的呻吟也不哼一聲就砰地一下跌在地板上。“我看晚上比較好。”半身人建議說,並指著房間另一邊的桌子。
沃夫加躺在桌子底下。
哈寇看了看崔斯特。“晚上,”他同意了。“我會跟狄洛講。”
四個朋友們將第二天花在休養上,並且享受著長春藤館無窮無盡的神奇。崔斯特很早就被叫去跟狄洛見麵,而同時其他人則被哈寇帶去參觀那裏最大的建築,經過一打的魔法商店、占。室、冥想室、以及幾個被保護得好好的,設計好用來對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體施法的房間。有一個馬瑟利·哈貝爾的雕像最能引起人的興趣,因為這雕像事實上就是巫師本人。其實是魔法藥劑調製錯誤使得他變成了石頭。
然後他們看到的是畢得度,他們家族的狗,它曾經是哈寇的第二個侄兒,又是不良魔法藥劑的錯。
哈寇對這些訪客毫無隱瞞,詳細地講解了他們家族的曆史、成就、以及常發生的不幸失敗。他也告訴他們在長鞍鎮四周的烏司嘉蠻族,他們曾經遇上的天馬族,以及他們之後在路上可能會遇到的其他部族。
布魯諾很高興他們的休息也帶來了有價值的情報。他的目標無時無刻不催促著他,而當他花了時間卻對走向秘銀之廳的目標沒有任何進展時,即使他隻是很單純地需要休息,他還是會感到罪惡感的苦痛。“你必須全心全意想得到它。”他常常如此苛責自己。
但是哈寇提供了他關於這一帶的導覽,這無疑地會幫助他縮短未來的行程,所以他在絨毛杖坐下來吃晚餐之時感到心滿意足。崔斯特稍晚回到了他們身邊,悶悶不樂又不出聲,而且當別人問到他和狄洛談了哪些東西時,他也不太回答。
“想想未來的會麵吧!”這就是黑暗精靈對布魯諾詢問的回答。“狄洛年紀很大而且是飽學之士。他有可能是我們要找到去秘銀廳之路的最大希望。”布魯諾的確在想著還沒來的會麵。
崔斯特在整個用餐時間都靜靜地向後靠在椅背上,想著他告訴狄洛的故鄉傳說以及景象!他憶起了魔索布萊城那種獨特的美。
以及掠奪了它的那些邪惡的心靈。
一會兒之後,哈寇帶著崔斯特、布魯諾、以及沃夫加去看年老的法師(瑞吉斯已經央求不要去),好參加在酒館中舉行的另一場宴會。他們和狄洛在一間狹小、用火把照明、充滿陰影的房間內見了麵,閃動的火光增加了這個上了年紀的巫師臉龐的神秘性。布魯諾和沃夫加很快就同意了崔斯特對狄洛的觀察,因為數十年的經驗以及沒有說出來的冒險經曆,在這個人皮革般棕色的皮膚上明顯地刻下了痕跡。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這個他們都看得到,但是他蒼白眼中的光輝卻透露出他內在的生命力,讓人對他心智的銳利不太感到懷疑。
布魯諾在那間房裏的圓桌上攤開了地圖,放在狄洛先前帶來的圖書以及卷軸之旁。年老的法師小心翼翼地詳看了地圖幾秒,追尋著他們幾個人來到長鞍鎮的腳步。“你對那些古老的廳室有何印象,矮人?記不記得有什麼地標,或者是鄰近的種族?”
布魯諾搖了搖頭。“在我腦海中的圖像顯示了地底深處的廳室和工作的地方,鐵鍬在鈷上的響聲。我們部族的逃亡是從山上開始的;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些。”
“北地的幅員很遼闊,”哈寇強調說。“可能隱藏這種堡壘的山脈有很多。”
“這就是為什麼秘銀之廳因為財富而出名,卻還沒被找到的原因。”狄洛回答說。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不知道何去何從。”崔斯特說。“我們甚至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找。”
“啊,但是至少你們已經開始了。”狄洛回答。“你們選擇往內陸走是很好的,所有關於秘銀之廳的傳說來源都在這裏以東,甚至離海岸更遠。你們的目標似乎位於長鞍鎮和大沙漠之間,雖然我猜不出來是北是南。你們做得很好。”
崔斯特點了點頭,中止了對話,老人向後坐回去,開始靜靜地檢驗布魯諾的地圖,標出了重要的點,並且時而參考他堆在旁邊桌上的那一疊書。布魯諾守在狄洛身邊,對於將要得到的建議或指示感到很焦急。雖然如此,矮人們是很有耐心的種族,這也是讓他們的手工藝品品質超乎其他種族的特性之一,而布魯諾盡可能保持冷靜,不想去催巫師。
一陣子之後,當狄洛滿足於相關的資訊都找得差不多了之時,他再度開口了。“你們接下來該去的地方,”他問布魯諾,“如果我不給你建議的話,會是哪兒?”
矮人回去看了看地圖,崔斯特在同時細察他肩膀的另一邊,他用粗短的手指沿著一條路向東移動。當到達了他和崔斯特在路上曾經討論過的某一定點時,看了看崔斯特尋求他的同意。黑暗精靈點了點頭。“阿德巴堡。”布魯諾宣稱,他的指頭在地圖上敲。
“矮人的堡壘,”狄洛說,看來並不太驚訝。“很好的選擇。哈布侖王跟他的矮人們可能會幫助你很多。他們曾經在秘銀山中無數個世紀。當然在矮人的歌中傳頌著秘銀之廳的錘子之時,阿德巴就已經存在了。”
“那你的建議就是要我們去阿德巴堡嘍?”崔斯特問。
“這是你們選的。但是跟我所能提供的目的地差不多好,”狄洛回答。“隻是路途太遠了。一切順利的話至少也要五個星期。而且它在越過桑達巴更東邊的路上,好像不太對。還有,你們大概可以在冬天第一次寒流來襲之前到達那裏,雖然我懷疑你們是否能得到哈布侖王的情報,而且在明年春天之前再度展開你們的旅程。”
“那選擇已經很明顯了,”布魯諾宣稱,“就去阿德巴吧!”
“還有一些你們要知道的事。”狄洛說。“這是我真正能給你們的建議:不要被道路終點充滿希望的想象蒙蔽了你們對道路上可能發生之事的警覺。到目前為止你們都是直接地移動,先從冰風穀到了路斯坎,再從路斯坎到了這裏。路上除了怪物以外,很少有其他東西會成為將騎馬者引開的理由;但是在前往阿德巴的路上,你們會經過銀月城銀月城(Silverymoon):銀月城被稱為北地的寶石(the
GemoftheNorth),是北地最美麗最開放的城市。在險惡的北地諸城中,銀月城是所有善良人們的希望。艾拉斯卓艾拉斯卓(Lady
Alustriel):銀月城的統治者,一個擁有高深法力的美麗女魔法師。是被遺忘國度中著名的“七姐妹”之一,非常受到銀月城居民跟被遺忘國度裏的善良勢力所尊敬。艾拉斯卓也是豎琴手組織的一員,日後將成為崔斯特在北地最有力的盟友之一。掌管的智慧與遺產之都,以及賢者藏書庫賢者藏書庫(Vault
of
Sages):位於銀月城,號稱北地最大的圖書館。整個北地當中最好的圖書館之一。在那個美麗的城市中,有很多人都比我對你們的冒險之旅更有幫助,甚至超過哈布侖王。”
“而越過了銀月城之後你們將會到達桑達巴,它本身就是個古老的矮人堡壘,統治者是有名的矮人之友,賀姆。他跟你們種族的淵源很深,可以追溯到許多代之前。這淵源說起來,也許他就是屬於你們種族的一員。”
“很有可能!”哈寇笑逐顏開。
“我們會留意你智慧的忠告,狄洛。”崔斯特說。
“是的!”矮人也同意,他的精神高昂。“當我們離開冰風穀時,我不知道到了路斯坎之後要做什麼。我的希望是沿路一直猜,料想一半以上會是毫無價值的。半身人帶我們來到這裏真是聰明,因為我們找到了一整串的線索!而且線索又引出更多的線索!”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興奮的人們,崔斯特、哈寇、以及狄洛,然後他注意到了沃夫加,還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沒有什麼表情地望著。“你怎麼樣,孩子?”布魯諾問道。“你有什麼想法要說的嗎?”沃夫加身子往前傾,將手肘擱在桌上。“這不是屬於我的冒險之旅,也不是屬於我的地方,他解釋說。“我跟著你,不管你選那一條路我都信任你。”
“我對你的喜悅和興奮感到很欣慰。”他又平靜地補充說。
布魯諾完全接受了這個解釋,然後轉向狄洛和哈寇,詢問關於之後路上更精確的情報。然而崔斯特卻不相信剛才沃夫加的最後陳述是誠摯的,故意讓眼神繼續在這個年輕蠻族的身上流連!他注意到當沃夫加望向布魯諾時眼中的神情。
是悲戚嗎?
他們在長春藤館多過了兩個悠閑的日子,然而崔斯特老是被好奇的哈貝爾家族成員纏著,要他多講一些有關他們這個不常見種族的事情。他客氣地對待這些問題,了解他們的善意,並且盡他所能地回答。當第五天早上哈寇護送他們出去時,他們的精力已經完全恢複,並且準備好要繼續他們的任務了。哈寇答應安排把馬送回給他們真正的主人,還一麵說這是他最低限度應該做的,因為這些陌生人給這個地方帶來了這麼大的樂趣。
但事實上,這群夥伴們因為這次的逗留而得到了更多利益。狄洛與哈寇給了他們有價值的情報,而也許更重要的是重建了他們對這次的尋覓之旅的希望。布魯諾在前一天早上淩晨之前已經恢複了元氣,由於他想到現在上路已經有目標可以去了,使得他的腎上腺素被激發送到全身,而興奮了起來。
他們在離開長春藤館的過程中一再道別,並且頻頻不舍地回首,即使在對巫師堅定的憎惡中來到這裏的沃夫加也是如此。
他們越過了頂橋,對夏丹告別,他還是陷在對溪水的宜一想中而不劬曰投以注意。然後他們很快地發現了在縮小馬廄旁邊的建築物是實驗農場。“這將會改變世界的麵貌!”當哈寇帶他們轉向那個建築物近一點看時,他鄭重地宣稱。崔斯特在進去之前,當他一聽到高調的牛羊叫聲以及蟋蟀般的嗚聲時就猜到他的意思了。就像馬廄,這個農場是一間房間,雖然它有一部份沒屋頂,並且事實上是圍在牆內的農田。貓般大的牛羊在到處亂跑,而田鼠大小的雞則在閃躲這些動物微小的腳。
“當然,這是我們如此做的第一季,也還沒有結果出來,”哈寇解釋說。“但是我們預期在很節省資源的情況下會有高度的出產。”
“真有效率,”瑞吉斯笑著說。“用更少的飼料、更少的空間,當你們要吃的時候再把他們變大!”
“完全正確!”哈寇說。
然後他們走向馬廄,在那裏哈寇拿出很好的坐騎給他們,兩匹馬以及兩匹小馬。哈寇解釋說這些是禮物,當他們有空的時候再還就可以了。“這是我們對如此崇高的探索旅程所能給的最小的幫助。”哈寇一麵說,一麵低身鞠躬以阻止任何來自布魯諾或崔斯特的抗議。
道路曲折地延伸,直到下了山丘的背麵。哈寇站在那裏搔他的下巴,臉上現出迷惘的表情。“第六個崗哨,”他告訴自己,“但是左還是向右呢?”
一個在梯子(這是另一件有趣而稀奇的事,看一把梯子向上延伸到假的圍籬之上並且停在半空中隱形牆頂的地方)上工作的人主動幫助了他們。“又忘記了嗎?”他對哈寇輕笑。他指著另一邊遠遠的圍籬。“左邊的第六個崗哨!”
哈寇聳聳肩,卸去他的尷尬,然後繼續前進。
當他們四個夥伴正要離開山丘的時候,他們好奇地看著剛才那個工人,他們的坐騎還蜷縮在腋下。那個人拿著水桶以及抹布,正在擦拭透明牆上一些紅棕色的斑點。
“低飛的鳥,”哈寇懷著歉意地說,“但是別害怕,在我們講話的同時瑞格衛德也正在努力解決這個問題。”
“現在我們已經到了要分手的時候了,然而到你們在長春藤館裏被遺忘之時,還需要好多年!這條路會直接帶你們穿過長鞍鎮的村落。你們可以在那裏補充裝備,這些都已經安排好了。”
“我向你和你的同族致上最高的敬意!”布魯諾說,然後深深地一鞠躬。“長鞍鎮真是灰暗道路上的一點光明!”其他人也都馬上同意。
“那再見了,秘銀之廳的夥伴們,”哈寇歎息道。“當你們終於找到秘銀之廳並且再度啟動古老的熔爐之後,哈貝爾家族希望能得到一個小紀念品!”
“我會給你國王的珍寶!”當他們離開時,布魯諾向他保證。
他們在正午之前已經走在越過了長鞍鎮境界的路上,他們的坐騎載著許多裝滿的行囊輕鬆地快步行走。
“嗯,你選擇哪一個,精靈,”在那一天的稍後,布魯諾問道。“被一個瘋狂士兵的矛刺,還是被一個神奇巫師的鼻尖戳?”
當崔斯特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防禦性地笑了。長鞍鎮和他所去過的任何地方都不同,然而,又是那麼地相似。在其他的情況下,他的膚色標明了他是異類,而這種他尋常麵對的敵意,比起那些提醒他自己永遠跟別人不同而使他困窘的人來說,反而不是那麼地困擾他。
隻有騎在他身邊的沃夫加才聽到他喃喃地回答。
“趕路吧。”
第九章此處無榮耀
“你們為何這麼早就來了,太陽都還沒升起呢?”北門的守夜人為了停在路斯坎城牆外的商隊,而向他們的使者訊問。吉爾丹站在守夜人身旁的崗哨中,帶著高度的興趣看著這一幕,他確定這群人是來自十鎮聯盟。
“如果我們沒有急事的話,也不會冒違反這座城規定的險過來了。”負責交涉的人說。“我們已經兩天沒有休息了。”另一個人從成群的馬車中間現身,肩膀上扛著一個軟趴趴的人身。
“在路上發生了謀殺,”交涉者解釋說。“而我們當中有一個人被帶走了。凱蒂布莉兒,布魯諾·戰錘之女!”
“一個女矮人嗎?”吉爾丹脫口而出,事實上他不是這麼想,但是因為他害怕被牽扯進去,所以故作驚訝。
“不,不是矮人。是人類女性。”交涉者恨恨地說。“冰風穀最美的女子,搞不好是全北地最美的。矮人收養了這個孤兒。”
“半獸人幹的?”守夜人問,他對於道路上潛在的危險,比對單一女人的命運更要關注。
“不是半獸人,”交涉者說。“他巧妙地偷偷將凱蒂布莉兒帶走,而且殺了車夫。我們到第二天早上才發現這件卑劣的行為。”
吉爾丹不需要進一步的情報,甚至是對凱蒂布莉兒更完整的描述,就將這幾件事全拚在一起。他和布魯諾的關係說明了為何恩崔立對她有興趣。吉爾丹看了看東方的地平線以及黎明的第一道光芒,焦急地想要下班將他的發現稟報給丹帝巴。這件小小的新聞也許能緩和斑衣巫師對他失去黑暗精靈的蹤跡這件事的憤怒。
“他還沒找到他們嗎?”丹帝巴對西妮輕聲不滿地說。
“他隻找到了一段時間前的足跡,”這個年輕法師回答。“如果他們還在碼頭邊,那他們真是躲得很好。”
丹帝已停下來思考他徒弟的報告。有些東西沒有按照劇本在進行。四個顯著的人物不可能會消失。“你有從殺手或是跟他一起走的女人那裏打聽到些什麼嗎?”
“街道上的流浪漢害怕他。即使是流氓見到他,也要退避三舍。”
“所以我們的朋友在下層居民之間是大家都認識的。”丹帝巴沉思。
“他是一個受雇的殺手,我猜。”西妮回答。“他可能是從南方來的,也許是深水城,但如果情況真是這樣,那我們應該早就聽過更多關於他的事情了。也許他是從更南方來的,從我們能掌握的範圍以外的地方而來。”
“真有趣,”丹帝巴回答,試著要去推論出一個符合所有變數的理論。“那個女孩呢?”
西妮聳聳肩。“我不相信她是自願跟著他,然而她並沒有要從他身邊逃走。而且當你從莫凱的影像中看到他的時候,他是孤身一人騎著馬在走。”
“他俘虜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從門廊傳來。吉爾丹走進了房間。
“什麼?竟敢沒有通報就進來?”丹帝巴鄙夷地說。
“我有新的情報,不能等的。”吉爾丹堅定地回答。
“他們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嗎?”西妮馬上反應,大聲地說出她的疑慮來提高她在斑衣巫師臉上所看見的怒意。西妮很了解在碼頭區的危險和困難,所以她甚至要同情起吉爾丹來了,因為他在自己無法掌控的情況下遭遇了無情丹帝巴的怒氣。但是既然吉爾丹繼續與她向丹帝巴爭寵,她就不會讓同情心阻礙住她的野心。
“不!”吉爾丹對她厲聲地說。“我的新聞跟黑暗精靈那一夥人沒關係。”他回頭看著丹帝巴。“一個商隊今天到了路斯坎,來找那個女人。”
“她是誰?”丹帝巴問,他突然非常有興趣,忘記了對吉爾丹徑行闖人的憤怒。
“布魯諾·戰錘的養女,”吉爾丹回答。“凱蒂--”
“凱蒂布莉兒!當然!”丹帝巴輕聲說,他自己對大部份十鎮的出名人物都很熟悉。“我早就應該猜到的!”他轉向西妮。“我對我們神秘騎士的尊敬與日俱增。去找他並把他帶過來!”
西妮點了點頭,然而他害怕丹帝巴的要求比斑衣巫師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困難,可能也超過了她的能力範圍。
她花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晨的前半,找遍了碼頭區的巷道以及集會場所。但即使用盡了她在碼頭的聯絡人,以及自己可以自由運用的魔法把戲,也找不到恩崔立及凱蒂布莉兒的蛛絲馬跡,而且沒有任何人願意或是有能力提供她任何能幫助她尋找的情報。
又疲倦又挫折,第二天她回到了巫士塔,越過了丹帝巴房間的走廊,即使他曾經命令她回來的時候要直接回報。西妮現在沒有心情去聽斑衣巫師對她任務失敗的怒斥。
她回到了她小小的房間,就在主幹另一邊的北塔裏,北塔之主的房間底下。她拴上了門,進一步用魔法將房門封住,以防止不受歡迎的闖入。
她剛倒在床上,就發現她的傳影鏡鏡麵上開始產生漩渦並發光。“去你的,丹帝巴!”她抱怨道,猜想這次騷擾一定是她主人幹的。她托著疲憊的身體走向鏡子,深深地望進去,將心境和漩渦配合使得影像更加清晰。然而她發現自己麵對的不是丹帝巴,所以鬆了一口氣,那隻是遠處城鎮中的一個巫師,一個有可能向她求婚的人,無情的西妮故意留給他一線希望,這樣她有需要的時候才能夠利用他。
“你好,美麗的西妮。”這個法師說。“我希望沒有打擾到你的睡眠,但是我有令人興奮的消息!”
在往常,西妮會老練地聆聽法師說的話,假裝對內容很有興趣,然後客氣地找借口結束他們的會麵。但是現在,由於丹帝巴的要求直接地壓在她的肩上,她沒耐心管這些煩人的事。“現在不是講這些話的時候!”她厲聲回嘴。
法師由於對自己的新聞太興奮,好像沒有注意到她堅決的聲調。“最神奇的事居然在我們鎮上發生了!”他隨口談到。
“哈寇!”西妮大喊,要停止他的滔滔不絕。
法師垂頭喪氣地停止了。“但是,西妮。”
“下一次再說。”她堅持。
“但是一個人有多少機會實際看到一個黑暗精靈還跟他交談呢?”哈寇也不退讓。
“我不能--”西妮突然停了下來,哈寇的最後一個字她聽了進去。“黑暗精靈?”她吞吞吐吐地說。
“是啊,”哈寇驕傲地笑著說,因為他的新聞顯然引起了他所愛的西妮的興趣,因而心怦怦地跳。“他的名字是崔斯特·杜堊登。他兩天前離開了長鞍鎮。我本來可以早點告訴你,但是整個館內都因為這件事起了騷動……”
“多告訴我一點,親愛的哈寇。”西妮撒嬌地說。“一定要告訴我所有的事……”
“我需要情報。”
惠斯柏因為這個預想不到的聲音而愣住,她馬上猜到了說話的人是誰。她知道他已經到了這個城裏,也知道他是惟一會穿越她的防禦網,來到她秘密房間的人。
“情報,”恩崔立又說了一次,從更衣屏風後麵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惠斯柏放手讓那一瓶療傷軟膏滑進口袋中,然後好好打量了這個男人。謠傳說他是最致命的殺手,而她對殺手太熟悉了,馬上就知道謠傳講的是真的。她感覺到了恩崔立的力量,以及動作間的輕鬆協調。“沒有男人不經邀請就進到我的房間。”她大膽地警告他。
恩崔立移到一個有優勢的地點,來好好觀察這個大膽的女人。他也曾聽過她的名聲,惡劣環境下的存活者,美麗而且致命。但是顯然惠斯柏在上一次跟人會麵時吃了虧。她的鼻子斷折歪向麵頰。
惠斯柏也了解到他在看什麼。她挺起肩膀,將頭驕傲地抬高。“一次不幸的意外。”她不滿地說。
“那不關我的事,”恩崔立拉回話題。“我是來要情報的。”
惠斯柏轉身離開去做她日常的動作,試著顯出她不受困擾。“這價格很高。”她冷冷地說。
“我找一行四個人。”恩崔立說。“一個矮人,一個黑暗精靈二個年輕人,還有一個半身人。”
惠斯柏對這樣的情形不太習慣。現在沒有十字弓支援她,也沒有保鏢在附近的密門裏等她的信號。她試著保持冷靜,但是恩崔立知道她恐懼的深度。她輕聲地笑,然後指著她被打破的鼻子。“我遇見過你要找的矮人,還有黑暗精靈,阿提密斯·恩崔立。”當她說到他的名字時她故意強調,希望她認出了他這件事能讓他退回守勢。
“他們在哪裏?”恩崔立問,他依然控製著場麵。“還有,他們跟你要什麼?”
惠斯柏聳聳肩。“如果他們還在路斯坎,那我也不知道在哪裏。但是他們應該已經走了,矮人現在有一張整個北地的地圖。”
恩崔立思考著這些話。“真是見麵不如聞名,”他諷刺地說。“你被他們傷成這樣,還讓他們從你的掌握中逃了出去?”
惠斯柏的眼睛在憤怒中眯了起來。“我小心地選擇戰鬥與否,”她反駁道。“如果輕率地對這四個人報複,是很危險的。讓他們去他們想去的地方。我不希望再跟他們有任何牽扯。”
恩崔立冷靜的臉消沉了一些些。他已經到過彎短劍,聽過沃夫加的事跡。現在又聽到這個。一個像惠斯柏的女人是不會輕易被嚇到的。也許他真的必須重新評估這些對手。
“那個矮人天不怕地不怕,”惠斯柏提出意見,感受到了他的慌張,並以故意讓他不舒服來取樂。“還有,小心那個黑暗精靈,阿提密斯·恩崔立,”她意有所指地說,企圖用她令人毛骨悚然的聲調,讓他跟自己一樣因那四個夥伴而憂心。“他走在我們看不到的陰影中,從黑暗裏攻擊。他操縱著一個豹形的惡魔……”
恩崔立轉身離開,他不打算讓惠斯柏在口舌上再占任何的便宜。
沉迷於自己的勝利中,惠斯柏沒有辦法抗拒再擲出最後一記標槍的誘惑。“沒有男人不經邀請就進到我的房間。”她再次地說。恩崔立進了另一間相通的房間,然後惠斯柏就聽到鄰接巷道的門關上的聲音。
“我小心地選擇戰鬥與否。”她對空蕩蕩的房間說,從威脅中找回了一部份的驕傲。
她轉向小化妝台,拿出了那瓶藥膏,開始自得其樂。她用化妝台的鏡子檢驗自己的傷口。還不太壞嘛。敷上藥膏會把疤痕消掉的,就像在她職業生涯的磨難中曾經消除過的那些不可勝數的疤痕一樣。
當她在鏡子中看見影子閃過時,她發覺了自己的愚蠢,然後感覺到了她背後的空氣拂過。她的職業不容許犯錯,也不給予第二次的機會。在她生涯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惠斯柏讓她的驕傲超越了她的判斷力。
當鑲著寶石的匕首深深地插入她背上時,惠斯柏發出了一聲呻吟。
“我也小心地選擇戰鬥與否。”恩崔立在她耳邊低語。
第二天早上,恩崔立站在一個他很不想進去的地方之外:巫士塔。他知道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殺手確信那四個夥伴已經遠離路斯坎很久了,所以他需要一些魔法的幫助,讓他們的足跡再次鮮明起來。他幾乎花了兩年才查出半身人藏在十鎮,他的耐心已經消磨殆盡了。
凱蒂布莉兒心不甘情不願,卻毫不反抗地站在他身邊。他走進了那座建築物,並且迅速地被護送到丹帝巴的接見廳,而斑衣巫師與西妮已經等在那裏歡迎他了。
“他們已經離開了這座城。”恩崔立沒打招呼,就開門見山地說。
丹帝巴用微笑向恩崔立表示這次是自己占了上風。“一個星期之前。”他平靜地回答。
“你知道他們在哪裏!”恩崔立推測道。
丹帝巴點了點頭,微笑仍然盤據在他凹陷的麵頰上。
殺手並不喜歡這場遊戲。他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打量他的對手,想要找出一些關於巫師意圖的線索。丹帝巴也同樣地在打量,他還是對跟這個難應付的殺手合作感到很有興趣,但是隻在對他有利的條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