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的價格呢?”恩崔立問。
“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丹帝巴的回答。
很公平,殺手想。他深深鞠了一躬。“阿提密斯·恩崔立。”他說,他由於夠信任而照實地說了。
“你為什麼要找他們那夥人,還拖著矮人的女兒走?”丹帝巴追問,故意亮出一手讓殺手有理由緊張。
“那是我的事。”恩崔立反駁,隻有他眯起的眼睛,才顯示出他被丹帝巴所知的事物弄得有些不安。
“這也關我的事,如果我們要在這件事情上合作的話!”丹帝巴大呼,他站得高高地來威脅恩崔立。
然而其實殺手不太在意巫師接二連三的滑稽行為,他太專注於評估這場合作的價值了。“我不問你想要在他們身上得到什麼,”恩崔立終於開口回答。“我隻問你要的東西跟哪個人有關。”
現在輪到丹帝巴來長考了。如果不是他害怕這個殺手反過來對付他的話,他還真希望恩崔立能為他效力。而他對於不必將他所尋找的魔法物品泄漏給這個危險男人知道的提議,也感到很喜歡。“黑暗精靈有我的一件東西,要不然他也知道我在哪裏可以找到它,”他說。“我要拿回我的東西。”
“那麼半身人是屬於我的。”恩崔立要求。“他們在哪?”
丹帝巴向西妮點頭示意。“他們已經越過了長鞍鏤,”她說。“朝向銀月城前進,還要走兩個多星期才能到達。”
凱蒂布莉兒沒聽過這些地名,但是她對於朋友們已經走到這麼遠的地方去感到很欣慰。她需要時間去想出一個計劃,然而她很懷疑在這樣一個有能的俘虜者身旁,到底自己能多有效率地完成這件事。
“你的建議是什麼?”恩崔立問。
“合作。”丹帝巴回答。
“但是我已經得到了我所需要的情報了,”恩崔立笑。“跟你合作,我有什麼好處?”
“我的力量能把你直接送過去,而且能幫助你擊敗他們。他們並不弱。想想看,這是對雙方有利的。”
“你跟我去嗎?你好像比較適合待在書桌跟書本的旁邊,巫師。”
丹帝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傲慢的殺手。“我保證我可以用你想都沒想過的速度到達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他咆哮說。然而他很快就讓他的憤怒過去,因為他對完成事情更有興趣。“但是我會待在這兒。西妮會代替我去,而軍士吉爾丹當她的護衛。”
恩崔立並不怎麼喜歡跟吉爾丹同行這個主意,但是他決定還是不要在這一點上違逆丹帝巴。跟巫士塔共同追尋獵物應該會很有趣、很有幫助。他接受這個條件。
“那她怎麼辦?”西妮指著凱蒂布莉兒問。
“她跟我走。”恩崔立馬上回答。
“當然,”丹帝巴同意。“沒有理由要浪費這麼有價值的一個人質。”
“我們是三個對五個。”西妮推論道。“如果事情變得不像你們兩個想的那麼輕鬆,到時候這個女孩就會變成我們失敗的原因。”
“她非去不可!”恩崔立要求說。
丹帝巴已經想出了解決的方案。他轉過頭去,向西妮露出了邪惡的微笑。“帶波克去。”他笑著說。
西妮的臉因這個建議消沉了下去,好像丹帝巴的建議已經奪走了她參與這次追捕的意欲。
恩崔立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喜歡這個新的事態發展。感受到了殺手的不悅,丹帝巴示意西妮走向房間邊上,那裏有一個蓋著布簾的櫃子。“波克……”當她到了那兒,她輕輕地叫喚,聲音些微地顫抖。
它走出了布簾。高八尺,肩寬三尺,這怪物笨拙地走向女人的身邊。它好像是個巨人,而巫師也的確用了很多人的肢體把它拚湊出來。波克比任何活人都更巨大而且結實,幾乎是一個巨人的大小,而且也被用魔法賦予了超乎自然界所應有的力量。
“它是一頭魔像,”魔像(Golem):巫師以泥土或金屬等為原料,透過魔法所創造出的魔法生物。一般的武器根本無法傷其分毫,是冒險者們最不願意遇到的敵人之一。丹帝巴驕傲地宣稱,“我的作品。波克能馬上把我們全殺光。即使是你手上致命的刀對它也沒什麼用處,阿提密斯·恩崔立。”
殺手並沒有這麼簡單就相信他的話,但他還是無法隱藏自己的疑懼。丹帝巴很明顯地在這場合作中讓天平傾向了自己的一邊,但是恩崔立知道如果他現在撤回約定,他會惹得斑衣巫師和他的手下反過來跟自己作對,而且在追逐矮人一夥上麵變成直接的競爭關係。更進一步說,如果用普通的方法,也許得花幾周甚至幾個月才追得上那些人,而他並不懷疑丹帝巴能更快到達那裏。
凱蒂布莉兒同時也在想同樣令人不安的東西。她不想跟這個恐怖的怪獸一起旅行,但是她很懷疑如果恩崔立毀約,那當她最後趕上布魯諾跟其他人之時,她會發現怎樣的一場大屠殺的景象。
“別怕。”丹帝巴安慰他們。“波克是無害的,它沒有能力進行獨立的思考,你們看,它根本沒有心智。這頭魔像隻聽從我或是西妮的命令,如果我要它走到火裏犧牲,他也會乖乖聽命!”
“我在這座城中還有事要辦,”他並不懷疑丹帝巳的話,也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這頭魔像的事。“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晚上是最好的選擇,”丹帝巴回答。“太陽下山後,請來到塔外的草地上。我們在那裏見麵,然後送你們上路。”
丹帝巴獨自一個在房裏(如果波克不算的話),正用很深的感情撫摸著魔像肌肉發達的肩膀。波克是他隱藏的王牌,他防禦那群夥伴的主力,以及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寶物。但是丹帝巴並不輕易地讓它離開,因為它也扮演了保護丹帝巴免於遭到巫士塔中覬覦他地位之人暗殺的角色。丹帝巴已經明確地放出風聲警告那些巫師,如果有人膽敢攻擊他,就得跟波克一戰,即使在丹帝巴本人死後。
但是前途依然漫長,而北塔之主沒有辦法拋棄他的責任還想要保住他的地位。特別是他不能留下借口給正想要除掉他的首席巫師,因為首席巫師很清楚丹帝巴毫不隱諱地說出他渴望想進中央塔所帶來的危險。
“沒有東西可以阻擋你,我所寵愛的波克。”丹帝巴對怪物說。事實上,他隻是在重複說出他對派那個沒經驗的法師代替自己出征的懼怕。他並不懷疑她與吉爾丹的忠誠,但是恩崔立跟從冰風穀來的英雄們並不是很好對付的。
“我已經給了你追捕的能力,”當丹帝巴將卷軸的握柄以及現在已經毫無用處的羊皮卷拋在地上之時解釋說。“那個黑暗精靈就是你的目標,你現在可以在任何距離外感受到他的存在。去找他!沒有帶著崔斯特·杜堊登就別回來見我!”
波克的喉嚨冒出咆哮聲,經過它藍色的嘴唇發了出來。這是這頭無法思考的怪獸惟一能發出的聲音。
恩崔立以及凱蒂布莉兒在稍後的晚間來到巫士塔時,巫師的一行人早已集合好在那裏等他們了。
吉爾丹單獨地站在遠離他們的另一邊,很明顯對參與這次的冒險興趣缺缺,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這軍士害怕魔像,而且對恩崔立也沒有感情或信任。然而他更害怕丹帝巴,他對於路上潛在危險的緊張,如果與他拒絕上路,在斑衣巫師手下鐵定會遭遇的危險比起來的話,根本不算甚麼。
西妮離開波克與丹帝巴身邊,穿越道路走向她的同行者。“歡迎,”她說,她現在對於安撫難纏的夥伴比跟他們競爭更有興趣。“丹帝巴準備了我們的坐騎。我們真的會很快就騎到銀月城!”
恩崔立跟凱蒂布莉兒看了看斑衣巫師。波克站在他身旁,拿著一張皮卷,內容朝外讓他能看見,而巫師則正在將燒杯中冒煙的液體倒在一片白色羽毛上,嘴裏念誦著皮卷上所寫的神秘魔法符號。
一陣煙霧從巫師的腳下升起,旋轉並且漸漸形成一個具有固定形狀的實體。丹帝巴放著讓它自己成形,並且向旁邊走一小段距離,再重複相同的儀式。當巫師正在製作第四匹也就是最後一匹魔馬時,第一匹也已經完全出現了。
恩崔立揚起了眉毛。“四匹?”他問西妮。“我們現在有五個人。”
“波克沒辦法騎,”她回答,對殺手的這個想法覺得很有趣。“它會自己跑。”她轉身朝向丹帝巴,讓恩崔立自己留在這個想法裏。
“當然。”恩崔立對自己喃喃自語,不知怎的對這個不自然家夥的出現感到比較不那麼毛骨悚然了。
但是凱蒂布莉兒卻開始用一個稍微不同的角度在看事情。丹帝巴派出波克很明顯地是要提高他對恩崔立的優勢,而不是要確保能勝過她的朋友。恩崔立一定也已經想到這件事了。
雖然巫師自己並沒有察覺,然而他已經製造出一種凱蒂布莉兒所希望的緊張環境,緊繃的情勢使得她能夠找出一個引爆的方法。
第十一章銀月城
從路斯坎騎到這裏真的很快。恩崔立等一行人在好奇的旁觀者眼中,隻不過是夜風中微弱模糊的光點罷了。魔法坐騎在飛過之後並沒有留下痕跡,也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能夠趕得上他們。魔像一如往常毫不疲累地在後方,用它僵硬的雙腿邁著大步笨重地前進著。
在丹帝巴施法造成的駿馬上是如此地安穩輕鬆,所以他們能夠一直飛奔過黎明,甚至除了暫時停下來吃東西以外,第二天從早到晚都不需要休息。因此當他們在上路整整一天之後的黃昏紮營時,他們已經越過了峭壁群了。
第一天凱蒂布莉兒的內心在交戰著。她不懷疑恩崔立以及跟他合作的這些人一定會追上布魯諾。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對朋友們隻能帶來害處,她隻是恩崔立利用的一顆棋子。
她對這個問題並沒有什麼解決的方法,除非她找到一種方法減少(如果不是克服的話)殺手帶來的恐懼對她的控製。她把第一天都專注花在盡可能與外在環境隔絕,以及在自己的內在精神中,尋找她可能會需要的力量與勇氣上麵。
布魯諾多年來給了她許多從事於這種戰爭的工具,自我控製的技巧以及自信曾經伴隨她度過了許多艱困的情況。在飛行的第二天,她感到更有信心以及更舒坦了一些,於是凱蒂布莉兒能夠將焦點放在擄獲她的人身上。最有趣的是吉爾丹與恩崔立相互間的瞪視。驕傲的軍士很明顯地沒有忘記在路斯坎郊外初遇時所受的侮辱。恩崔立敏銳地感受到了這份憎嫌,甚至故意想火上加油,使得這個問題演變成直接衝突,他用不信任的眼光留意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正在滋長中的對抗意識是她最大的(也很可能是惟一的)逃走的希望,凱蒂布莉兒想。她承認波克是打不敗的、沒有心智的毀滅機器,而且是她能力範圍以內的手段所解決不了的,而她很快地就知道了西妮並沒有任何意見。
第二天,凱蒂布莉兒試著讓這個年輕的法師加入對話,但是西妮關注的焦點狹隘到無法分一點心。不管是敷衍或者是勸說都沒辦法改變她的執念。當他們坐下吃中飯時,她甚至不知道凱蒂布莉兒向她打招呼。而當凱蒂布莉兒繼續煩她時,西妮就向恩崔立說:“別讓那個妓女靠近我。”
然而即使在這個失敗的試圖中,冷淡的法師還是用一種他們沒人能預料到的方法來甩脫凱蒂布莉兒。西妮一巴掌打在凱蒂布莉兒的臉上,公然地蔑視並羞辱她,這為她又配備上一樣克服恐懼所帶來之癱瘓的工具:憤怒。
第二天他們走完了一半的路程,當他們快速飛過時,周圍的景色也變得超現實起來,然後他們在奈斯姆東北方的一座小山上紮營,路斯坎在他們身後兩百哩外。
營火在一段距離外閃動,西妮推論是奈斯姆的巡邏隊。
“我們應該過去打聽清楚需要知道的東西。”恩崔立建議,他焦急地想知道獵物的消息。
“你跟我,”西妮同意。“我們可以過去,在午夜之前回來。”
恩崔立看了看凱蒂布莉兒。“那她呢?”他問法師。“我不能把她跟吉爾丹留在一起。”
“你認為這個軍士會占她的便宜嗎?”西妮回答。“我保證他是正直的。”
“我不在乎這件事。”恩崔立得意地笑。“如果不是布魯諾·戰錘之女的話,我才不會擔心。她會在我們回來之前處理掉你那正直的軍士,然後逃進夜幕之中。”
凱蒂布莉兒並不歡迎這番恭維。她了解恩崔立的論述是出於對到外麵撿柴火的吉爾丹的侮辱,而不是認可她的本領,但是殺手對她出乎意料的敬意,卻使得她要做的事更是難上加難了。她並不希望吉爾丹將她想成危險、甚至是足智多謀的,因為這會讓他保持對她所作行動的注意。
西妮靠波克來解決。“我走了。”她告訴魔像說,故意大聲到凱蒂布莉兒也能輕鬆聽見。“如果俘虜想逃,立刻追上去殺了她!”她對恩崔立露出了邪惡的笑容。“你滿意了嗎?”
他回敬了她的微笑,向遠處帳棚的方向揮出他的手臂。
然後吉爾丹回來了,西妮將他們的計劃告訴他。這個軍士似乎對西妮和恩崔立一起離開並不怎麼高興,然而他也沒有勸阻法師。凱蒂布莉兒仔細觀察他,然後知道了實際的情形。讓他留下來和她以及魔像在一起並不困擾他,但是他害怕這兩個同行者之間會有任何友誼滋長。凱蒂布莉兒了解,甚至預期到了這件事,因為吉爾丹在這三人中是處於最弱勢的地位--屈從於西妮,又懼怕恩崔立。如果這兩人有任何合作的話,也許會連丹帝巴以及巫士塔都排除在外,但至少一定不會把他也算進去,可能更代表了他的完蛋。
“但願他們的那些邪惡勾當反過來報應在他們自己身上!”當西妮和恩崔立離開帳棚時,凱蒂布莉兒聲帶不發音地說,故意講得很大聲來加強自己漸增的自信。
“我來幫你。”當吉爾丹去完成紮營工作時,她提議說。
軍士瞪了他一眼。“幫我?”他嗤之以鼻。“我應該叫你全部做完的。”
“我了解你的憤怒,”凱蒂布莉兒同情地回嘴說。“我自己也是慘遭恩崔立的毒手。”
她的憐憫激怒了驕傲的軍士。他威脅性地衝向她,但她還是維持鎮靜,連眨眼也不眨。“以你的職位來說,你不該做這麼卑微的工作。”
吉爾丹突然停了下來,由於這份恭維引起了他的興趣,使得怒氣都煙消雲散了。這很明顯隻是個策略,然而對吉爾丹受傷的自我來說,這個女人的尊敬太令他歡迎,以致於無法忽略過去。
“你怎麼知道我的職位?”他問。
“我知道你是路斯坎的軍人,”凱蒂布莉兒回答。“那些人在整個北地都備受敬畏。你根本不必在法師以及那個夜間獵人晚上出去混的時候,做這些卑賤的工作。”
“你在製造麻煩!”吉爾丹咆哮說,但是他停下來想她所說的重點。“那你來搭帳棚!”他立刻下達命令,靠著在她身上行使權力而贏回一部份的自尊。然而凱蒂布莉兒並不介意。她馬上開始工作,毫無怨言地扮演著順服的角色。現在她心中的計劃開始有了具體的雛形,這個階段需要她跟敵人之間互相合作,或者至少在吉爾丹心中種下嫉妒的種子。
當這個軍士走遠時,她聽見了,並且滿足於他低聲的喃喃自語。
在恩崔立以及西妮還沒有近到能看清楚對方的營地之前,儀式性的歌頌告訴了他們這並不是從奈斯姆來的商隊。他們更小心地一點一點接近,去證實他們的懷疑。
長發的蠻族,膚色深而又高挑,穿著儀式用的羽毛服,正圍著奇異神獸的圖騰在起舞著。
“烏司嘉人,”西妮解釋說。“半鷹獅部族。我們已經靠近了他們的列祖丘之一,叫做‘耀白’。”她側身移離營火發光的方向。“來吧,”她低聲說。“在這裏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恩崔立跟著她返回自己的營地。“我們需要飛一段路嗎?”當他們進入安全範圍之後,他問道。“離那些野蠻人遠一點?”
“不必要,”西妮回答。“烏司嘉人會跳一整夜。整個部族都參加了這個儀式;我懷疑他們是否有派人出來站哨。”
“你對於他們的事知道的還真多。”殺手用非難的語氣評論說,暗示著他心中突如其來的疑慮:可能有某種隱藏的陰謀,控製了他們身邊發生的事件。
“我為了這次旅行預備了很多。”西妮反駁。“烏司嘉族沒有什麼秘密;他們的生活方式已經是眾所周知,並且記載在書上。北地的旅行者有機會可以好好了解這些民族。”
“我有你這樣博學的人同行,真是幸運啊。”恩崔立說,在諷刺性的致歉下鞠了一躬。
西妮眼光直視著前方,並沒有回答。
但是恩崔立不會讓對話這麼輕易就中斷掉。他解決疑惑是有步驟的。他是有意識地選擇了這個時機來顯示他的手腕,以及表露出甚至在了解到那片營地性質之前,他就已經懷有的不信任。這是第一次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沒有凱蒂布莉兒或吉爾丹在身邊火上加油,而恩崔立是故意要在此解決他所關心的問題,或是解決掉這個法師。
“我什麼時候得死?”他率直地問。
西妮並沒有迷失步伐。“當命運決定的瞬間到來之時,我們每個人都一樣。”
“那讓我用另一種方法來問這個問題,”恩崔立繼續說,他抓住了她的手並且強迫她轉過來麵對自己。“你被指示什麼時候要殺我?”
“還有什麼別的理由讓丹帝巴派這個魔像過來?”恩崔立推論道。“巫師並不重視協約和榮譽。他隻用對他最有利的方法去完成他的目標。當我對你們已經沒有價值的時候,我就會被殺。你將會發現這是件比你預期還困難的任務。”
“你真是感覺敏銳啊。”西妮冷酷地說。“你對丹帝巴性格的評斷很正確。他會殺了你以避免任何可能的麻煩。但是你沒有考慮到我在這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由於我的堅持,丹帝已將決定你命運的權力放到了我手中。”她停頓了一下,讓恩崔立去秤量她的話。兩人都知道他現在能夠輕輕鬆鬆地殺了她,所以她坦承地默認了確實有殺他的陰謀這件事製止了他的立即行動,並且迫使他繼續聽她的話。
“我確信我們在與矮人一夥的對抗上尋求的是不同的結果。”西妮解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沒有意願要破壞現在,或是在未來有潛力的合作關係。”不管他的生性多疑,恩崔立很能了解她立論的邏輯。他在西妮身上找到很多自己的特質。她殘酷,不會讓任何東西阻擋她所選的道路,但是不管她的感覺有多強烈,她還沒有轉向而偏離該走的道路。他放鬆了她的手臂。“但是那個魔像的確跟著我們來了,”他心不在焉地說,轉向了夜空。“丹帝巴真的相信我們需要它來擊敗矮人跟他的同夥嗎?”
“我的主人不會給人留下機會,”西妮回答。“波克是派來確保他能得到他要的東西。防止在那一夥人那裏碰到沒料想到的麻煩。還有你。”
恩崔立將她的思考的線索更推進了一步。“巫師想要的東西一定具有很強大的力量。”他推論說。
西妮點了點頭。
“可能對一個年輕的魔法師也構成誘惑。”
“你是指什麼?”西妮問,他對於恩崔立居然懷疑她對丹帝巴的忠誠感到很生氣。
殺手確信的微笑讓她不安地扭動身子。“派魔像來的目的是要防止碰到沒料想到的麻煩。在你身上。”
西妮結結巴巴地找不出話來回答。她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她試著在邏輯上驅散恩崔立的古怪結論,但是殺手的下一段評論卻掩蓋了她的思考能力。
“隻是要避免任何可能的麻煩。”他冷酷地說,重複了她先前的話。
他假設的邏輯像是打了她一巴掌。她怎能認為自己是置身在丹帝巴惡意的陰謀之外呢?這次暴露的事實讓她渾身打了個寒噤,但是她沒有意願要在恩崔立還站在身邊的情況下去尋找答案。“我們必須互相信任,”她對他說。“我們必須了解我們都從這次的合作上得到利益,而它並不讓我們損失什麼東西。”“那你叫魔像回去。,”恩崔立回答說。
西妮的心中閃過一絲警訊。恩崔立試著在她身上灌輸疑惑難道就隻是要在他們的關係中取得優勢嗎?
“我們不需要這個東西。”他說。“我們手上有那個女孩。而且即使那夥人拒絕我們的要求,我們也有能力拿到我們要的東西。”他回敬法師懷疑的眼神。“你剛才說到信任吧?”
西妮沒有回答,並且再次開始走向他們的營地。也許她該把波克送走。這個行動應該能解除思崔立對她的疑慮,然而當真的有什麼麻煩發生時,他就會站在她的上風。但是打發魔像走能夠解決更困擾她的問題,就是有關丹帝巴的問題。
第二天是最安靜的一天,也是前進最有效率的一天。西妮為了有關魔像為何跟著他們的問題在跟內心的混亂爭戰。她已經得到了應該送波克走的結論,如果沒有比向自己證明主人的信任更好的理由的話。
恩崔立很有興趣地看著她無法掩飾的內心掙紮跡象,知道他已經足夠地削弱了西妮和丹帝巴之間的關係,增強了自己麵對這個年輕法師時的地位。現在他隻需要等待並且注意下一次能夠結合他盟友的機會。
同樣地,凱蒂布莉兒也尋求更多的機會,來栽培她種在吉爾丹思想中的種子。她看到這個軍士在躲避恩崔立以及西妮的這個心結告訴了她:她的計劃已經有了好的開始。
第二天他們剛過中午就到了銀月城。如果恩崔立對加入巫士塔一夥的決定還存有任何懷疑的話,在他想到他們所達成的成果時也就都煙消雲散了。有著不會疲累的魔法馬,他們在四天之內就幾乎跑了五百哩。而在不需花費心力的旅途中,在操縱他們坐騎時完全的放鬆中,他們在毫無倦意的情況下到達了迷人城市西方山脈邊上的小丘。
“這是洛芬河,”吉爾丹飛在隊伍的前頭,對後頭的人大喊。“還有一個崗哨。”
“飛過去。”恩崔立回答。
“不!”西妮說。“這些是通過月橋的向導。他們會讓我們過去,而且他們的幫助會讓我們進城順利得多。”
恩崔立向後看了看波克,它正在後麵跟著他們笨拙地走著。“我們所有人嗎?”他懷疑地問道。
西妮並沒有忘記魔像。“波克,”當魔像跟上他們的時候她說。“現在用不著你了。你回丹帝巴那裏,告訴他一切都很順利。”
凱蒂布莉兒對於這個把魔像叫回去的想法眼睛一亮,而嚇了一跳的吉爾丹則在不斷增加的焦急中回頭看了看。望著他,凱蒂布莉兒看到了在這個意料不到的轉折下另一個可占的優勢。送走了魔像,西妮讓凱蒂布莉兒種在軍士心中,對恩崔立以及西妮合作的恐懼更增加了可信度。
魔像沒有動作。
“我叫你走!”西妮要求道。她用眼角看到了看到恩崔立並不驚訝的眼神。“去你的!”她對自己低聲說。波克還是沒有動作。
“你真是先知先覺!”她對恩崔立咆哮。
“那你待在這,”她向魔像輕聲地說。“我們會在這座城裏待好幾天。”她從座位上滑了下來然後轉身跳開,殺手在她背後施以輕蔑的微笑。
“這些馬怎麼辦?”吉爾丹問。
“它們是被製造來讓我們騎到銀月城為止的。”西妮回答。在他們四個人走向路上的時候,原來是馬的光芒漸漸減弱為藍色柔和的微光,然後突然都消失不見了。
他們沒有遇上什麼麻煩就通過了崗哨,特別是當西妮介紹自己是巫士塔的代表之後。不像北地大部份懷有敵意的城市,在對外人恐懼的偏執中嚴守邊境,銀月城並不將自己用預設的城牆以及高度警戒的軍隊圍繞起來。這裏的人們將訪客視為對他們的文化的提高,而不是對他們生活方式的威脅。
在洛芬河崗哨守衛的銀月騎士之一,帶著這四個旅行者到達了月橋的入口,橫跨城市大門前河流的是一座拱形而看不見的結構體。這些初次到來的人試著走過去,對腳下缺少可視的物質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很快地他們就發現自己漫步在這座魔法城市曲曲折折的道路之上了。他們的速度無意識地慢了下來,被這裏慵懶、放鬆而又好沉思的氣氛所傳染,甚至連恩崔立視野狹小的緊張感也被驅散了。
高而互相纏繞的塔在每個街角用奇形怪狀歡迎他們。沒有任何單一的一種建築形式支配了銀月城,除了讓建築者不害怕別人的評斷或是輕視,而實現個人創造力的自由之外。其結果就是一個無限璀璨的城市,並不是因著可數算的財寶而富有,像它兩個有力的鄰居深水城與米拉巴一樣,而是它在美感上的無可比擬。我們回溯被遺忘國度的早年,當精靈和人類還有足夠空間在陽光與星光下漫遊,而不用害怕自己逾越了某個懷有敵意王國看不見的國境線時,銀月城就公然地藐視這世界的征服者和暴君而存在著,在這裏,沒有人能宣稱自己有權力奴役其他人。
所有善良種族的人們都能自由而無懼地在最深的黑夜裏行走於這裏的大街小巷,而如果有人經過另一人身旁卻沒有打招呼,那就是因為他太深地專注於自己的玄思裏了。
“矮人一夥從長鞍鎮出發還不到一個禮拜,”當他們穿越這座城市時,西妮提到。“我們可能還有好幾天好等。”
“我們要去哪裏?”恩崔立問,他覺得在這裏有些不自在。在銀月城居於優勢的價值觀很明顯地跟他以前所到過的任何城鎮都不同,跟他自己對這個貪婪世界的感受也很不一樣。
“在街上有無數的旅店,”西妮回答。“這裏有太多訪客!而且公然地被接納。”
“這麼說來一旦那一票人來到這裏,我們要找出他們的任務就變得更困難了。”吉爾丹歎道。
“不是這樣,”西妮諷刺地笑了。“矮人是來這裏找情報的。他們一到這裏,布魯諾和朋友們會立刻去賢者藏書庫,整個北地最知名的藏書中心。”
恩崔立雙眼斜瞟,然後說:“我們會在那裏歡迎他們。”
第十二章巨魔荒原
這是一塊有著焦黑土地,以及被霧籠罩之沼澤的地方,腐敗和巨大的危機感甚至支配了最晴朗時的天空。地形起起伏伏,而每一次旅行者懷著能看到這地方盡頭的希望登上山丘,得到的卻隻有失望,和更多相似不變的景象。
勇敢的奈斯姆的騎士在每年春天冒險進入荒原,沿著很長的一線放火,以將這塊懷有敵意土地上的怪物驅趕到遠離他們城鎮邊境之處。現在已經是晚春,從上一次焚燒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禮拜,但即使是現在,在低穀中大火所造成的煙氣和熱浪,依然在燒成焦炭的木頭堆得最密之處的四周散發著。
布魯諾在對騎士們的頑固抵製中將朋友們帶進了巨魔荒原,而他已經決心就這樣一直走到銀月城去。但是在走了一天之後,連他也開始懷疑這個決定。在這裏需要恒常的警醒,而他們所經過每一棵燒盡樹木的殘骸都逼得他們停下來,這些黑而無葉的樹樁以及倒下的樹幹看來都跟沼澤怪很相像,讓人很不舒服。不隻一次,他們腳下鬆軟的泥土突然變成爛泥的深坑,隻有身旁反應敏銳的夥伴能讓他們免於發現這些坑洞確實的深度。
微風持續吹過荒原,它的動力是來自於一塊塊灼熱土地和冰涼沼澤的對比,而帶來了一種比煙更糟的氣味與懸浮的顆粒,一種令人作嘔的甜味對崔斯特·杜堊登而言簡直是令他困擾地熟悉--巨魔的氣味。
這裏是它們的領域,而他們一行人所聽過,並且在絨毛杖的輕鬆氣氛中一笑置之的關於這裏的一切傳言,都不能讓他們在進來此地時,對突如其來的現實作好準備。
布魯諾曾經估計,如果他們不斷疾走,那麼可以在五天之內走完整個荒原。第一天他們真的走了該走的長度,但是布魯諾卻沒有預見到,他們將會持續不斷地為了避開沼澤而由原路退回。那一天他們走了二十多哩,然而最後他們離進來的地方還不到十哩。
他們還沒碰到巨魔或者任何的惡魔,那一天晚上在沉靜的樂觀假象中紮了營。
“你會守夜吧?”布魯諾問崔斯特,他知道隻有黑暗精靈擁有他們所需要的,讓他們能平安度過夜晚的高感度。
崔斯特點頭。“一整夜。”他回答,而布魯諾沒有意見。矮人知道不管他們是不是擔當守衛,那一晚都不可能睡著。
黑暗突如其來完全地籠罩了。布魯諾、瑞吉斯和沃夫加隻要把手移開臉幾寸,就不見五指。隨著黑暗而來的是讓人驚醒的夢魘之聲。陷進泥地裏的腳印從四麵八方接近他們。夜霧混和著煙氣吹向無葉的樹幹四周。風並沒有增強,然而難聞氣味的濃度卻增強了,它帶來荒原居民怨靈悲慘的呻吟。
“收拾你們的裝備。”崔斯特對朋友們低聲說。
“你看到了什麼?”布魯諾輕輕地問。
“沒有直接看到什麼。”精靈回答說。“但是我感覺到它們就在附近,就像你們一樣。我們不能坐在這裏等它們發現我們。我們必須在他們中間移動,以免它們一擁而上。”
“我的腿痛,”瑞吉斯抱怨說。“我的腳已經腫了。我甚至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穿上靴子!”
“你幫他,孩子,”布魯諾對沃夫加說。“精靈說的是對的。如果必須的話,我們會背你的,饞鬼。但是我們絕不能待在這!”
崔斯特帶頭,而有時他必須回頭來扶布魯諾的手,再對後頭的沃夫加做相同的事,以免他的朋友們跌離他所取的道路。
他們都能感受到黑色的形體在他們四周移動,聞到惡心巨魔的難聞氣味。隻有崔斯特清楚地看見了聚集在他們四周的一大群怪物,因而了解到他們的處境有多危險,於是他盡可能快速地拉著他的朋友們走。
他們很幸運,因為之後月亮出來了,將霧氣轉變成幽靈般的銀氈,而且將迫近的危險顯露給每個人看。現在由於每一個方向的動靜都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這群朋友們開始跑。
瘦長而蹣跚的身形從他們身邊的霧中陰森森地接近,當他們狂奔經過時就伸出爪形的手來阻撓他們。沃夫加跑到崔斯特的身邊,用艾吉斯之牙大揮特揮將巨魔砸向旁邊,而黑暗精靈則專心讓他們維持跑向正確的方向。
他們跑了好幾小時,而巨魔依然繼續圍上來。他們的肢體開始疲累、疼痛繼而麻痹,他們知道隻要躊躇一秒,死亡就可能降臨在他們的身上,所以不停地跑,他們的恐懼壓倒了他們身體對挫敗的呐喊。即使是過胖又軟趴趴的瑞吉斯,也用走起路來算是太短的雙腿趕上了他們的速度,甚至把他前麵的人更往前推。
崔斯特了解他們的逃跑是徒勞的。沃夫加的錘子必然地減慢了,每一分鍾他們都越絆跌越多次。夜晚還有更多個小時要過,而即使是黎明也無法保證這次的追殺告一段落。他們能跑幾哩呢?在他們走上一條盡頭是無底沼澤的小路,而後頭有一百來隻巨魔的時候?
崔斯特改變了他的策略。他不再隻是跑,他開始尋找一個能自保的地點。他看見了一座小丘,也許有十尺高,從他的角度看來有三麵很陡峭甚至近乎垂直。朝他們這一麵長著一株孤單的小樹,他對沃夫加指出了這個地方,沃夫加立刻了解了這個計劃並且改變了方向。兩隻巨魔圍上來要攔住他們的去路,但是沃夫加在狂怒中咆哮,衝著迎了上去。艾吉斯之牙猛然狂暴地一擊又一擊,另外三個夥伴則靠著緊跟在沃夫加後麵,而能夠往小丘上爬。
沃夫加轉身加入他們,頑固的巨魔繼續追近,現在它們已經排成一長串了。
瑞吉斯的動作出人意料地靈活,甚至不顧他的大肚子,瞬間爬上了小丘上的樹頂。而布魯諾的身材並不適於這樣攀爬,他每爬一寸都要繼續掙紮。
“幫他!”崔斯特背靠著樹,雙刀在手,對沃夫加大喊。“然後你也上去!我來抵擋它們!”
沃夫加的呼吸變為沉重的喘息,額頭上劃出了一道血光。他跌向樹,並且在矮人之後開始向上爬。樹根由於他們加起來的重量而鬆動了,似乎他們每爬一寸,樹也往下沉一寸。最後瑞吉斯抓住布魯諾的手,讓他上到高地,而沃夫加在路清出來之後,也上去加入他們。他們自己暫時的安全獲得保障之後,就回頭關心他們的朋友。
崔斯特正在跟三隻怪物戰鬥,而後麵還排著更多巨魔。沃夫加爬到一半,考慮跳下去死在黑暗精靈的身邊。但是崔斯特每過一陣子,就會回頭看看他朋友們的進度,他注意到了野蠻人的遲疑,並讀出了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麼。“上去!”他叫道。“你的遲疑並沒有幫助!”
沃夫加必須停下來思考這個命令的原因。他對於崔斯特的信任與尊敬壓倒了他想要衝回去加入戰端的欲望,於是他不情願地強迫自己上去,加入了小小高地上的瑞吉斯和布魯諾。
巨魔移動到黑暗精靈的側邊,他們汙穢的指爪從每個方向伸向他。他聽到了三個朋友苦苦哀求自己也脫身去加入他們,但是他知道這些怪物已經從後方截斷他的退路了。
他臉上泛起了微笑。他眼中的光芒閃耀。
他衝進了主要的一群巨魔,離開了讓怪物無法抓到他們一行人的小丘,以及大吃一驚的朋友們。
然而這三個夥伴沒有時間去細想黑暗精靈的命運,因為他們馬上就發現自己從各方向遭受到巨魔毫不放鬆的襲擊,亂抓著要攫取到他們。
他們每個人都各防守一邊。幸運地,小丘的背後更是陡峭;有些地方的崖壁甚至截麵朝下,使得巨魔不能從後方有效地抓到他們。
沃夫加是最致命的,威力強大的戰錘每一擊都將一個巨魔打倒。但是在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瞬間,另一個巨魔又補上了原來的位置。
瑞吉斯揮動著他小小的釘頭錘,沒有什麼效果。當巨魔靠近時,他用盡全力打在它的手指上、手肘上、甚至頭上,但是他沒有辦法把緊抓地麵的怪物從它們的位置上趕走。每當有一個巨魔登上了小丘,沃夫加或布魯諾就必須從自己的戰鬥中抽身,將這個怪物打下去。
他們知道自己隻要有一擊沒成功,他們就會發現有一隻巨魔站在小丘頂上他們的身邊,準備好要攻擊他們。
災難幾分鍾以後就發生了。當另一個怪物將手掌攀到丘頂之上時,布魯諾轉身去幫助瑞吉斯。矮人幹淨利落地砍了下去。
太幹淨利落了。斧頭砍上了巨魔的脖子並穿了過去,將巨魔的頭斬斷。但是雖然它的頭滾了下去,它的身體還是繼續往上爬。瑞吉斯向後一跌,驚嚇到無法反應。
“沃夫加!”布魯諾喊了出來。
野蠻人轉身,並沒有慢下來到足以看清楚無頭敵人的程度,艾吉斯之牙甩進這個家夥的胸部,將它從小丘頂上錘飛了出去。
又有兩隻手抓住了小丘邊緣。在沃夫加那一邊,有另一隻半獸人已經爬了超過坡的一半了。在他們後麵原來布魯諾所在之處,第三隻已經爬了上來,並且跨立在無助的半身人上頭。
他們不知道要從哪開始攻擊起。小丘被攻陷了。沃夫加甚至考慮到向下跳進怪物群中,盡可能殺敵之後死得像個戰士。這樣他也才能不用親眼見到兩個朋友們被撕成碎片。
但是突然地,在半身人上頭的巨魔開始掙紮著要保持平衡,好像有東西從後麵拉住了它。它的其中一隻腿開始變形彎曲,然後它向後摔入了夜幕之中。
崔斯特·杜堊登在經過它上頭時將砍在它小腿上的刀抽了回來,然後靈巧地翻身上了小丘之頂,在嚇呆的半身人身旁重新站穩。他的鬥篷化為碎片,血痕汙了他衣裳許多地方。
但是他還是帶著微笑,淡紫色眼中的火焰告訴他的朋友們:說他完了,還言之甚早。他衝向目瞪口呆的矮人以及蠻族,亂刀砍向另一隻巨魔,快速地在小丘邊上把它解決了。
“你怎麼弄的?”布魯諾問,呆呆地望著他,當他衝向瑞吉斯時,他馬上知道現在從分不開身的黑暗精靈那裏問不出所以然來。
崔斯特大膽地跳下去為他贏得了對敵人的優勢。巨魔有他的兩倍大,他正在纏鬥的那些怪物背後的怪物並不知道他正在靠近。他知道他沒有辦法對這些怪物造成長久的傷害(當他跑開之後,他所刺的傷就會再度愈合,而他所砍斷的肢體也馬上長了出來),然而這大膽的計策讓他獲得了需要的時間,去避開蜂擁的怪物群,繞個圈子脫身進入黑暗之中。一旦他在黑夜中獲得了自由,他就取道回到小丘上,用強度同樣猛烈的刀刃砍過所有心思不在他身上的巨魔。當他到達小丘下麵,是他敏捷的身手救了他,因為他在上小丘時甚至曾經經過一隻巨魔的背上,他的動作太快,以至於驚訝的怪物沒有機會抓到他。
現在小丘的防禦堅固了起來。有了布魯諾狂暴的斧頭、沃夫加雷霆萬鈞的錘子以及崔斯特輕靈舞動的彎刀各守一方,攀爬的巨魔就很難爬上頂端。瑞吉斯待在小高地的中央,當有巨魔太靠近到能抓住朋友時,他就選擇性地攻擊來幫助他們。
巨魔仍不斷地蜂擁而至,怪物群每一分鍾都在增加著。這一群夥伴都已經清楚知道這次遭遇戰不可避免的結果了。惟一的機會就是在於從聚集的怪物群中間打開一條路逃走,但是他們光是要打退眼前的敵人都有些來不及了,根本沒有餘力去找出解決的辦法。
除了瑞吉斯之外。
事件發生得很突然。一隻被崔斯特切下來的扭曲手臂爬進了他們防禦圈的中心。覺得非常惡心的瑞吉斯瘋狂地用釘頭錘打它。“它不會死!”當這個東西繼續蠕動著,抓住了他的小武器時,他尖叫出聲。“它不會死!誰來打它!!誰來砍它!誰來燒它!”
其他三個人無法分身對半身人絕望的懇求做出回應,但是瑞吉斯在驚慌喪膽中喊出的最後一句話卻讓他自己有了個主意。他跳上了扭曲的肢體,暫時把它釘在地上,然後從他的包裏摸出火種盒以及打火石。
他顫抖的手幾乎無法打火,但是一點點火星就完成了致命的任務。這隻巨魔的手臂開始燃燒並發出劈啪聲蜷曲成一個球形。他不錯失這個眼前的機會,撈起了著火的肢體奔向布魯諾。他扳住矮人的斧頭,告訴布魯諾讓他眼前的敵人爬上小丘邊緣。
當巨魔一站直,瑞吉斯就將火引到它的臉上。它的頭爆裂成一片火焰,然後在痛苦中尖叫,從小丘上跌了下去,將致命的火帶到了它的同伴身上。
巨魔不怕刀劍也不怕鐵錘。砍在它們身上的傷會馬上複原,甚至是砍斷的頭也會馬上長回去。這些遭遇甚至加速了它們的繁衍,因為巨魔會重新長出一隻被斬斷的手臂,而被斬斷的手臂會重新長出一隻巨魔!不隻一隻的獵豹和狼曾經享用過巨魔屍體,然後在腹內長出一隻新巨魔時死亡。
但即使是巨魔也不是全然無懼的。火是它們的弱點,而愛佛荒原的巨魔對火不是普遍地熟悉。被火燒著的部份無法重生,而一隻被火燒死的巨魔就是進入了永遠的死亡。這就像是神蓄意的設計一樣,巨魔幹燥的皮膚就像幹燥的引火柴一樣容易著火。
小丘旁布魯諾那一邊的怪物,不是逃走就是倒在燒成焦炭的屍堆上。當布魯諾看到他期待已久的景象,他希望能消除眼睛的疲累,拍了拍半身人的背。
“木頭,”瑞吉斯想到了。“我們需要木頭。”
布魯諾將他的背包從背上滑了下來。“你會拿到木頭的,饞鬼。”他笑了,指著他麵前小丘邊上長著的樹苗。“我的小囊中有油!”他奔向沃夫加。“樹,男孩!去幫半身人!”就是當他經過野蠻人麵前時惟一的解釋。
沃夫加一轉身看到瑞吉斯在摸索一瓶油,他就了解了他在這計劃中該扮演的角色。沒有巨魔敢再回到小丘的那一邊,血肉燃燒的氣味從底下漫天地傳來。他用力一拔,就將樹苗連根拔起交給了瑞吉斯。然後他反身幫助矮人,讓布魯諾能把木頭劈開。
不久之後,燃燒著的投擲物照亮了整個小丘附近的夜空,然後掉在巨魔群中,砰地一聲火星四濺。瑞吉斯跑到小丘邊,把油灑在最靠近的巨魔身上,讓它們進入恐懼的狂亂中。它們持續潰敗著,在驚慌的怪物群以及迅速蔓延的火焰之間逃竄,幾分鍾之內小丘下麵一帶就一掃而空,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這群朋友們連一點動靜也沒看到,除了大量蠕動著的可憐殘肢,以及燃燒過的軀幹的抽動。崔斯特呆呆地看著,他很想知道這些被火燒過又無法再生的東西還能活多久。
雖然他們已經完全精疲力盡,但是那一天晚上沒有人打算要睡覺。天已破曉,四周沒有巨魔的跡象,然而烏煙瘴氣高懸在空中,崔斯特堅持要上路。
他們離開了堅守的陣地開始走,因為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也因為他們在別人可能已經搖搖晃晃走不下去的地方仍拒絕屈服。他們並沒有立刻碰到什麼東西,然而他們能感覺到荒原中的視線仍然落在他們身上,這是預告了災難的平靜。
那天早上稍後,當他們辛苦地走在長草的泥地上,沃夫加突然停了下來,拿艾吉斯之牙錘向一小段焦黑的木頭殘骸。事實上他錘的是個沼澤怪,在還沒被擊中之前雙臂交叉想要抵擋,但是魔法戰錘有足夠的威力將怪物從中劈成兩半。它大驚的同伴們,大約有一打左右,從相似的位置上逃走,消失在荒原中。
“你怎麼知道的?”瑞吉斯問,因為他很確定野蠻人幾乎沒辦法去管到那些樹叢。
沃夫加搖搖頭,坦承他不知道是什麼驅使他這樣做。崔斯特和布魯諾都了解並且認同他。他們現在都是靠直覺在運作,他們的精疲力盡老早就讓他們的心智無法理性而前後一貫地思考。沃夫加的反射動作繼續維持在高精確度的水準。他也許能捕捉到一次眼角的閃動,微細到他有意識的知覺並沒有接收到這個信號。但是他生存的直覺發出了反應。矮人和黑暗精靈為了得到印證而互看了一眼,並不太訝異於沃夫加仍舊表現出一個戰士的成熟。
但是崔斯特還是繼續拉著他們前進,尋找另一個可防禦的地點,然而他很懷疑是否還能找到像前一天那個一樣設計得好好的陣地。如果他們能夠點出一條夠長的小火線來維持優勢的話,他們還有足夠的油讓他們再撐一個晚上。任何的小石岡,甚至是一棵樹的殘骸就已經很能滿足他們的需求了。
他們所找到的是另一個沼澤,朝每一個方向都延伸到他們的視野以外,也許有幾哩長。“我們可以轉向北方,”崔斯特對布魯諾建議。“我們現在向東已經走得夠遠,可以擺脫奈斯姆的影響了。”
“那些騎士會在河邊逮到我們。”布魯諾沉鬱地說。
“我們可以過河。”沃夫加建議。
“巨魔喜歡水嗎?”布魯諾問崔斯特,他對這個可能性起了興趣。黑暗精靈聳聳肩。
“那麼值得一試!”布魯諾宣告說。
“收集一些原木,”崔斯特指示說。“不要花時間把它們綁在一起,如果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在水裏這麼做。”
他們讓原木像浮標一樣漂在他們身邊,然後他們滑進了巨大沼澤冰冷而平靜的水中。
然而他們並沒有因為每走一步都拉住他們的下陷和泥濘的感覺而興奮。崔斯特和沃夫加發現有很多地方他們可以用走的,穩定地推動這個暫時替代用的小舟。瑞吉斯和布魯諾由於腿太短構不到水下的地麵,躺在各自的原木上頭。最後他們終於對沼澤陰森的寂靜感到適應,並且將走水路視為寧靜的休憩。
然而回到現實真的是很殘酷的。
他們四周的水噴了起來,三個長得像巨魔的身形突然襲擊了他們。瑞吉斯躺在他的原木上幾乎睡著,被摔了下去掉到水裏。沃夫加在拿出艾吉斯之牙以前胸部受了一擊,但他並不是半身人,而即使是怪物可觀的力量也無法把他向後推。在永遠機警的黑暗精靈麵前浮出水麵的怪物,連頭都還沒來得及完全出水就發現兩把彎刀砍在它的臉上。
這場戰鬥一開始就快速而猛烈。由於被冷酷荒原無止盡的需索激怒,這群朋友們對這次的受襲用無與倫比的狂暴來反擊。黑暗精靈麵前的巨魔在還沒站直之前就被削成片片,布魯諾也有時間準備好去對付摔下瑞吉斯的那一隻。
沃夫加麵前的巨魔雖然出手了兩次,卻意外地受到一陣狂野的攻擊。由於它不是有智力的生物,它有限的推理能力和戰鬥經驗讓它相信在它兩次直接重擊之後應該不會有人還能站著準備反擊。
然而後來它雖然體認到了事實,卻不能讓它感覺到安慰,因為艾吉斯之牙已經連續攻擊把它打到了水麵之下。
瑞吉斯浮回水麵上,將一隻手掛在原木上。他一邊的臉頰因為傷痕以及看起來很痛的刮痕而輝煌。
“它們是什麼?”沃夫加問黑暗精靈。
“巨魔的一種。”崔斯特推論說,他繼續戳著躺在他麵前水底已不會動的形體。
沃夫加和布魯諾都看懂了他為什麼要持續不斷地攻擊。在突來的驚懼中,他們開始重重擊打躺在他們身邊的形體,希望能夠把這些殘骸打得足夠殘缺,這樣他們才能在這些東西再次複活起來之前遠離此地好幾哩。
在沼澤的水麵底下,在缺少漩渦靜止的陰暗水中,這些重擊的斧頭和錘子騷擾到了另外一些熟睡中的棲息者。特別是一隻已經沉睡多年的,它不會被附近隱藏的潛在危險所幹擾,它知道自己所向無敵,所以是安全的。
由於剛才那一擊使他暈眩並且虛脫,好像這次突襲把他的靈魂送上了瀕臨崩潰的點,瑞吉斯無助地倒在原木之上,想知道自己的內心是否還有任何鬥誌。他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原木在荒原熱風的吹襲下何時開始偏斜了。它被一小排突出的樹根勾到,然後不受羈絆地漂向覆滿了蓮葉的靜靜礁湖中。
瑞吉斯懶懶地伸展身體,對周圍環境的改變半知半覺。他還能模糊地聽到後方朋友們的對話。
他詛咒了自己的不小心,開始掙紮著要擺脫昏睡的頑強控製,然而他前方的水流已經開始旋轉了。一個略帶紫色、長著毛皮的形體破水麵而出,然後他看到了它巨大的環形口上麵附著一排排如匕首的殘酷齒牙。
瑞吉斯現在清醒了,他無法叫出聲或是做出任何反應,在他自己死亡迫近的景象前驚得呆了。
一隻巨蟲。
“我原來還以為水至少會提供我們一些保護,免於受那些惡心東西的侵擾。”沃夫加歎氣說,然後給躺在他身邊水中的巨魔殘骸最後的一擊。
“至少移動比較容易。”布魯諾插嘴說。“我們把原木聚集在一起,然後出發。別再數算這一區還有幾個跟這三個同類的家夥跟著我們。”
“我可不想留在這裏數,”沃夫加回答。他四周張望了一下,開始困惑,然後問道:“瑞吉斯在哪裏?”
這是在戰鬥的混亂中他們之中第一次有人注意到半身人漂走了。布魯諾開始大叫,但是崔斯特用一隻手遮住了他的嘴。
“聽。”他說。
矮人和沃夫加靜止不動,朝著黑暗精靈專心察看的方向傾聽。在一陣子的適應之後,他們聽到了半身人顫抖的聲音。
“……真是個漂亮的石頭。”他們聽到了,然後馬上知道了瑞吉斯正在用魔墜解決自己的麻煩。
之後事情的嚴重性馬上很清楚了,因為崔斯特從樹叢的縫隙間看到了模糊的影像,也許在西方一百尺處。“蟲!”他對夥伴們低語。“比我所看過的任何東西都還大!”他對沃夫加指出了一棵高樹,然後開始轉而向南,在走的過程中從背包裏掏出了瑪瑙像,呼喚關海法。他們將會需要這頭野獸所能提供的任何幫助。
沃夫加將腳伸進水中,輕鬆地走到了樹叢前,爬上了一棵樹,現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畫麵了。布魯諾跟著他,但是滑到了樹與樹之間,甚至掉進沼澤更深處,然後在另一邊找到了位置。
“這裏還有更多,”瑞吉斯用更大的聲音討價還價,希望他的朋友能聽到來解救他。他讓催眠寶石一直在鏈子上旋轉。他片刻也沒想過這隻原始的怪物會了解他在做什麼,但是寶石的光芒已經足以讓它困惑,而抑止了瑞吉斯被一口吞掉的危險,至少是現在。事實上,這紅寶石的魔力對這種生物並沒有什麼效果。巨蟲算起來並沒有心智,因而魅惑力對它們完全無效。但是這隻巨蟲由於不是真的餓,又被光芒的舞動耍得團團轉,所以讓瑞吉斯能玩完整套的把戲。
崔斯特前進到樹叢下的位置,弓拿在手裏,而關海法則更是深入,悄悄地繞到了怪物的後麵。崔斯特能看到沃夫加擺好姿勢,高高地站在瑞吉斯上方的樹上,並且準備好要跳下去行動了。黑暗精靈看不到布魯諾,但是他知道這個詭計多端的矮人會找到最有效的方式行動。
最後巨蟲對於半身人以及他旋轉寶石的遊戲厭倦了。空氣由於它突然地一吸而發出嘶嘶聲,它還滴下酸性的唾液。
體認到了危險,崔斯特第一個行動,投出了一個黑暗結界附在半身人的原木上。瑞吉斯一開始以為這個突來的黑暗代表著他生命的結束,但是當他從原木上滾下,冰水打在他臉上並吞沒了他時,他了解了怎麼一回事。
這個黑色球體困惑了怪物一陣子,但是它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吐出了一道致命的強酸,這邪惡的家夥在它擊向水麵並且把原木弄得燒起來之時發出了嘶嘶聲。
沃夫加從他居高臨下的位子上一躍,無懼地穿過了空中並且高喊:“坦帕斯!”他的腿猛然張開,但是他的手臂卻舉起了戰錘,完全在控製下準備好要攻擊。
巨蟲將頭低低伸向一邊,以躲避野蠻人,但是它反應得不夠快。艾吉斯之牙擊碎了它的側臉,撕裂了它略帶紫色的皮膚,並且扭曲了它嘴的外環,穿過了它的骨骼與牙齒。沃夫加在這充滿威力的一擊中使出了渾身解數,他把這個怪物打得肚子朝上地沉入水中,落到黑暗精靈造出的黑暗之下,他自己都沒想到會獲得這麼大的成功。
由於被疼痛以及突如其來超過以往的傷害所激怒,巨大的蟲發出了吼叫,使得四周的樹木都斷裂四散,並將沼澤中的生物都嚇得逃到幾哩之外。它五十尺長的身子彎成弧形,上下蠕動,不斷把水濺得噴入空中。
崔斯特出手了,他的第四枝箭在第一枝箭還沒到達目標身上時就已經搭在弦上了。巨蟲在痛苦中再一次大吼,轉向黑暗精靈,發出了它第二道的酸液。
但身手敏捷的精靈早在酸液落在他原來所站之處的水麵前,就已經閃身避開了。
此時布魯諾已經完全潛到水裏,盲目地向這怪獸跌跌撞撞地前進。他幾乎因為巨蟲狂怒造成的漩渦而栽進爛泥裏,但他終於在這怪物蜷曲的身後站了起來。這巨大身軀的寬度是他身高的足足兩倍,但是矮人並不遲疑,將他的斧頭砍進了堅硬的皮膚裏。
此刻關海法跳上了怪物的背,然後從它的尾部直跑到頭部,降落在它的頭上。在它還沒來得及對這個新的攻擊者作出反應之前,豹的利爪就插進了巨蟲的眼睛。
崔斯特猛然一拉,他的箭袋幾乎已空,一打附著羽毛的箭軸分在巨蟲的頭和嘴上。怪獸決定下一個專心對付布魯諾,他惡毒的斧頭造成了最嚴重的傷害。但是在它翻身壓向矮人之前,沃夫加從那一團黑暗中出現,用力舉起了戰錘。艾吉斯之牙再次重擊了它的嘴,已被削弱的骨骼裂成了兩半。酸性的血滴和骨頭落入了沼澤,巨蟲第三次在痛苦與反抗中大聲吼叫。
這群朋友們毫不鬆手。黑暗精靈的箭一連串地射向目標。豹的爪子耙入血肉之中越來越深。矮人的斧頭狂砍亂劈,使得一片片的蟲皮隨水漂走。沃夫加也連續猛攻。
巨蟲卷成一圈。它已經無法反擊了。在快速降臨到它身上暈眩的黑暗中,它隻能勉強保持平衡而已。它的嘴已經被破壞得坦露出內部,一隻眼睛掉了下來。矮人及野蠻人無情地攻擊它具保護性的皮膚,當布魯諾的斧頭最後一次深深陷於它露出的血肉中時,他在狂野的興奮中呐喊了出來。
怪物突來的痙攣使得關海法飛進了沼澤,也把布魯諾和沃夫加彈開了。這群朋友並沒有試著走回去,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巨蟲在生命的最後一次掙紮中顫抖而抽懵。
然後它墜入了一場比它所知的任何睡眠還要久的安眠之中死亡,那永無止境的安眠。
第十三章最後的狂奔
從消散中的黑暗結界再度出現的瑞吉斯現在緊緊抱著他的原木,看來跟黑炭沒兩樣。他搖搖頭。“這超過我們的能力,”他歎氣說。“我們出不去的。”“你要有信心,饞鬼,”布魯諾安慰說,他踏著泥水走到半身人旁邊。“我們現在正在創造傳說,讓我們能說給我們孩子的孩子聽,我們不在世之後也讓別人去說!”
“你是指今天嗎?”瑞吉斯急躁地說。“或者我們可能今天還活著,到明天才會不在世。”
布魯諾笑了笑,抓住了原木使其停止。“還不是現在,我的朋友,”他用一個大膽的微笑對瑞吉斯保證。“至少到我的事情辦完之前絕不會發生!”
前去拔回箭的崔斯特注意到了沃夫加似乎沉重地靠在巨蟲的屍體上。在一段距離之外,他認為這個年輕野蠻人隻是精疲力盡了,但是當黑暗精靈走近之時,他開始懷疑發生了更嚴重的事。沃夫加很明顯地將重心放在其中一條腿上,似乎他的另一條腿或是腰部受了傷。
當沃夫加看到黑暗精靈關注的眼神,他忍痛站直。“我們繼續走吧。”他提議,走向布魯諾和瑞吉斯,並且盡力隱藏他的跛腳。
崔斯特並沒有問他這件事。這個年輕人像是用隆冬凍原般的頑強做成的一樣,而且在說出來也於事無補的時候,他太為別人著想並且太驕傲,以至於不會去承認受傷。他的朋友們沒辦法停下來等他痊愈,他們當然也背不動他,所以他隻能苦笑讓疼痛過去,並且踏著艱難的步履前進。
但是沃夫加是真的受傷了。當他從樹上躍入水中時,他嚴重地扭到了背。在戰鬥激烈的階段當中,他的腎上腺素激發,他並沒有感到扭傷的痛楚。但是現在他的每一步都越來越困難。
崔斯特看見瑞吉斯平時充滿歡笑的臉龐上滿著絕望,而矮人雖然樂觀地誇口,仍因疲累不堪而低蕩著斧頭,同時他也一樣清楚地看到了沃夫加的情況。他環視了四周的荒原,似乎朝每個方向永無止境地延伸,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和夥伴們是否真的在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關海法在戰鬥中並沒有受傷,隻是有一點過度興奮,但是崔斯特看出了豹在沼澤中移動範圍的極限,所以將它送回了自己的界中。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真的很希望讓這頭機警的豹陪著他們。但是這裏的水對這頭大貓來說太深了,關海法惟一能前進的方式就是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崔斯特知道這樣做不會有幫助;他跟朋友們必須自己走。
在內心深處努力加強了自己的決心,這群朋友們繼續他們手頭上的工作。黑暗精靈仔細觀察巨蟲的頭部,以找回他射出的每一枝箭,他太清楚在到達荒原的盡頭之前,非常有可能再次用到它們。而其他三個人正在回收剩下的原木以及糧食。
不久之後,這群朋友們用他們所剩不多的體力漂流過了沼澤,每一分鍾都對危險的環境保持著警戒。然而在白晝的炎熱之中(這是到目前為止最熱的一天),以及原木在靜靜的水中溫柔地搖蕩之下,除了崔斯特以外的人,都一個接一個沉沉地睡去。
黑暗精靈讓這個暫時代用的小舟繼續前進,並且保持警醒;他們付不起耽延或是任何失誤的代價。幸運地,水流在出了礁湖之後大大地展開,沒有什麼障礙需要崔斯特來處理。一陣子之後,沼澤對他而言變成了一大片的模糊,他疲憊的眼睛沒有記錄到什麼細節,隻有大致的輪廓以及蘆葦叢中突然發生的動作。
然而他是個戰士,擁有著迅如閃電般的反射能力,以及特別的自我控製力。水中的巨魔再度展開了攻擊,而崔斯特·杜堊登一直努力保持著的微弱的意識火焰適時將他喚回到現實當中,阻止了這些怪物占到奇襲的優勢。
沃夫加和布魯諾一聽到他的呼喊,也從他們的熟睡中一躍而起,武器在手。這一次隻有兩隻巨魔站起來找上他們,而三個人在幾秒之內就解決了他們。
瑞吉斯在這事件中從頭到尾都在睡覺。
涼爽的夜晚來臨,仁慈地驅散了熱浪。布魯諾決定要繼續前進,輪流由兩個人推進,另外兩個人休息。
“瑞吉斯沒辦法推進,”崔斯特推論說。“他的腿太短,構不到沼澤底。”
“那在我推進的時候讓他坐著注意四周,”沃夫加自我犧牲地說。“我不需要幫忙。”
“那你們兩個先上,”布魯諾說。“饞鬼睡掉了一整天。他至少應該好好幹一兩小時!”
崔斯特這一天當中第一次爬上了原木,將頭枕在背包上。然而他並沒有閉上眼睛。布魯諾輪流推進的計劃聽來公平,但是卻無法實行。在黑夜中隻有他能夠指引方向並且警覺到任何形式的危險逼近。在沃夫加和瑞吉斯推進的時候,黑暗精靈不隻幾次地抬起頭告訴半身人附近有哪些動靜,並且對他們前進的最好方向作出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