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崔斯特大概又沒得睡了。他矢言要在早上才睡覺,但是當黎明的曙光終於從天際射出,他又再次發現樹木和蘆葦彎下來擋在他們四周。荒原本身的關注再次攔阻了他們,好像它真的是一個有知覺的存在體,監視著並且計劃要妨礙他們的前進。
廣闊的水域事實上是對他們有利的。在它長滿雜草的表麵上移動比徒步要輕鬆,而且如果不算潛藏在底下的危險,在水中巨魔的第二次潰敗之後,他們再也沒遇到帶有敵意的東西了。在滑行了幾天幾夜之後,當他們的路線終於回到黑色的土地上時,他們猜想自己已經走完到愛佛荒原另一端大部份的距離了。他們把瑞吉斯送上了他們所能找到最高的樹木,因為他是惟一輕到能夠站在最高枝椏上的人(特別是在他圓滾的肚子因為這次旅行而消了下去之後),此時他們的希望得到了證實。遠在東方的地平線上,但是用走的隻需花一兩天的地方,瑞吉斯看到了樹林,不是低矮的樺樹叢或沼澤中長滿苔蘚的樹木,而是橡樹與榆樹組成的茂密森林。
他們重新用輕快的步伐前進,不管他們已經精疲力盡。他們再次站在堅實的土地上,知道他們可能必須在潛伏的大群巨魔附近再紮營一次,但是他們現在也知道愛佛荒原的磨難已經將到盡頭了。他們並不希望這些邪惡的居民在旅程的最後一刻擊敗他們。
“我們今天別再走了,”崔斯特建議,雖然太陽到達西邊地平線隻剩下一個多小時。黑暗精靈已經感受到附近有東西聚集,此時巨魔從他們白天的休息中醒來,並且聞到了荒原中陌生人的氣味。“我們要小心選擇營地。荒原還沒有將我們放出它的掌握。”
“我們會少趕一小時多的路。”布魯諾宣稱說,他是想要指出這個計劃的缺點,而不是要爭辯。矮人還太清楚地記得小丘上的恐怖惡戰,他沒有意願要重複上次的巨大辛苦。
“我們明天會把這時間賺回來,”崔斯特推理說。“我們現在的需要是先活下去。”
沃夫加完全讚成。“每走一步,那些怪獸的氣味就更強烈一些,”他說,“從每一個方向傳來。我們不可能逃得掉。讓我們好好打一仗吧!”
“但是要在有利於我們的條件下。”崔斯特補充說。
“在那裏,”瑞吉斯建議,指著左方一段距離之外一條高高隆起的長形小高地。
“太開闊了,”布魯諾說。“巨魔能跟我們一樣輕鬆地爬上去,我們同時會有太多敵人要阻擋!”
“是的,如果那裏沒有著火的話。”瑞吉斯早已經計算得好好的,他鬼鬼祟祟地笑了。他的朋友們馬上就同意了這個簡單的邏輯。
他們將白晝剩下的時間用來構築防禦工事。沃夫加和布魯諾盡可能帶回夠多的木頭,將它們策略性地放著以延長避難區的直徑,而瑞吉斯則在高地的頂上做出一條防火帶,崔斯特則是在機警地
望。他們的防禦計劃很簡單,讓巨魔靠近他們,然後讓他們營地外的整個高地開始燃燒。
隻有崔斯特注意到了這計劃的弱點,然而他也沒有更好的計劃可建議的了。他在來到這荒原之前就曾經和巨魔作戰過,他知道這些可惡的怪物非常頑固。當他們所埋伏下的火焰最終熄滅之時,遠在第二天黎明的晨光出現之前,他和朋友們將要麵對四周蜂擁而至的巨魔。他們能寄望的隻有火焰造成的大屠殺能夠嚇阻住其他敵人的來臨。
沃夫加和布魯諾希望能更多做一點,小丘上的回憶太過於鮮明,以致他們對這荒原做再多的防禦工事也不嫌夠。但是當黃昏來臨,它帶來了落在他們身上饑渴的眼神。他們加入了高地頂上營地裏的瑞吉斯和崔斯特,在緊張的等候中低低蹲伏著。
一個小時過去了,對他們來說卻好像過了十個小時一樣,夜越來越深了。
“它們在哪裏?”布魯諾問,他緊張地將斧頭拍在自己手上,這顯示出不像他這個百戰老手會有的不耐煩。
“為什麼它們不過來?”瑞吉斯也同意,他焦慮到已經瀕臨恐慌的邊緣了。
“保持耐心和高興,”崔斯特建議。“越晚發生戰鬥,我們越有機會看到明天的黎明。也許它們還沒找到我們。”
“更有可能的是它們正在全部集合,準備一次大舉衝過來。”布魯諾抑鬱地說。
“那也好,”沃夫加說,他很舒適地蹲著並且望向黑暗中。“讓我們的火焰一次嚐夠那惡心的血液!”
崔斯特注意到這個巨人的力量與決心讓瑞吉斯和布魯諾安下了心。矮人的斧頭停止緊張地擺動,在布魯諾的身邊安靜地休息,為即將到來的戰事做預備。即使是瑞吉斯,最不甘願的戰士,也在咆哮中舉起了他的小釘頭錘,他的指節由於緊握而發白。
又過了漫長的一個小時。
這延遲並沒有讓他們的警戒放鬆。他們知道此刻危險已經非常逼近了,他們能夠聞到霧中以及他們視野外的黑暗中聚集的嚷心氣味。
“點火。”崔斯特告訴瑞吉斯。
“我們會讓方圓幾哩之內的怪物全發現我們!”布魯諾爭辯說。
“它們早就發現我們了。”崔斯特回答,指向高地的下方,雖然他知道他的朋友們還看不見那些巨魔。“火把的光芒會讓它們遠離這裏,並給予我們更多時間。”
然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第一隻巨魔緩緩走上了高地。布魯諾和沃夫加一直蹲伏到怪物幾乎已經到了他們身邊,才在狂暴中跳出來,斧頭和戰錘一陣殘忍地攻擊在適當的位置上。怪物馬上倒下了。瑞吉斯拿著其中一支火把。他將它拋向沃夫加,野蠻人點著了倒下的巨魔扭曲的身體。另外兩隻巨魔已經來到高地之下,看到了它們所痛恨的火焰,又急急忙忙衝回霧氣之中。
“啊,你點得太快了!”布魯諾抱怨道。“我看不到有任何一隻被火燒著!”
“隻要火能讓它們退後不靠過來,就已經算是發揮功效了。”崔斯特堅持,雖然他知道如果有那樣的機會是更好的。
突然,就像是荒原將所有的一切傾倒在他們身上,一群數目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巨魔圍住了整個高地的底下。它們試著靠近,並沒有被火光的出現嚇到。它們繼續毫不放鬆地逼近,緩步上了小丘。
“忍耐,”崔斯特告訴他的夥伴們,他感覺到了它們的饑渴。“不要讓它們超過防火帶的界線,可是讓它們進入燃燒圈,越多越好。”沃夫加衝到了圈子的邊緣,揮動火把來嚇阻它們。
布魯諾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他最後的兩瓶油拿在手中,吸飽了油的布條懸在瓶嘴上,他臉上泛起了狂野的微笑。“燃燒的時機還沒有完全成熟,”他眨眼對崔斯特說。“也許需要一點幫助讓它蔓延!”
巨魔擠滿了小高地的四周,這些垂涎的怪物群毫不遲疑地靠近,每走一步,它們的隊伍都越來越壯盛。
崔斯特是第一個行動的。手上拿著火把,他奔向了木柴圈並將其點燃。沃夫加和瑞吉斯則在正後方,盡可能在他們和行進中的巨魔之間放火。布魯諾將他的火把拋過第一隊怪物的頭上,希望能夠在兩端的火焰中間燒到它們,然後他將油瓶擲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
火焰在夜空中向上噴出,瞬間照亮了整個區域,但是使得在影響範圍之外的黑夜顯得更黑了。由於它們來得太擁擠,沒有辦法一下子就轉身跑掉,而火也像是了解這件事,一個接一個地降臨在他們身上。
當宜一中一隻巨魔著了火,它就在狂暴中亂跳,使得火光一直延伸到遠離小高地以外的地方。
在廣大荒原的許多地方,生物們都停下它們晚間的活動,注意觀察不斷增加的火柱,以及風所帶來的巨魔死亡前的哀嚎。
他們幾個夥伴擠在小高地的頂上,發現他們自己也幾乎因為高熱而受不了了。但是火焰在享用易燃的巨魔肉時迅速地達到了高峰,然後就開始轉小,留下了空氣中令人作嘔的氣味以及愛佛荒原另一次大屠殺的焦黑傷痕。
這群夥伴們為了逃走準備了更多的火把。即使在大火之後,許多巨魔仍然站著要戰鬥,這群朋友沒有辦法在燃料用掉之後還期望守著他們的陣地。由於崔斯特的堅持,他們等待第一條向東的逃脫路線清出來,在這條路真的出現時,他們就衝進了黑夜中,用驅散巨魔甚至燒著其中幾隻的猛攻,穿越了第一群完全沒料想到的敵人。
他們跑進夜幕中,盲目地穿越爛泥和荊棘,隻能希望幸運幫助他們不要跌進無底的沼澤中。他們完全訝異於有好幾分鍾都沒有發現追兵的跡象。
但是荒原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才能作出回答。呻吟和嚎叫很快地就開始在他們四周回蕩。
崔斯特帶頭。同時靠著他的直覺和視力,他指揮朋友們往左往右,穿越了最少有明顯阻力的區域,同時將他們的路線大致維持往東走。他們希望利用怪物單純的恐懼,在經過的時候用火把點著任何能夠燃燒的東西。
當夜漸漸過去,他們並沒有直接遇上什麼東西,但是就在他們後方幾碼的呻吟和唧唧的腳步聲並沒有放鬆過。他們很快開始懷疑有某種集體智慧在對付他們,因為他們雖然已經遠離原來在他們後麵或身邊的巨魔很遠了,但是卻總是有更多的在等著要追捕他們。有種邪惡彌漫在這片土地上,就好像愛佛荒原本身才是真正的敵人一樣。到處都是巨魔,這是立即的危險,但是即使所有的巨魔跟其他居民都被殺或是被趕走,這群夥伴們猜想這裏一定還是個糟透了的地方。
黎明到來,但是這並沒有帶來放鬆。“我們已經惹毛了荒原本身了!”當布魯諾體認到這場追獵不會在此刻輕易結束時,他喊了出來。“在我們出了這該死的境界之前,是不可能休息的!”
他們繼續向前跑,在前進的過程中看到了瘦長的身形蹣跚地走向他們,那些跟他們平行或是在正後方一起跑的怪物隱隱約約能夠看見,它們正在等待有人被絆倒。濃霧降在他們身上,害他們無法維持方向,更進一步地證實了他們對荒原自己起來對付他們的恐懼。
他們讓這些想法過去,讓所有的希望過去,將自己逼到身體和情緒的極限上,因為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瑞吉斯幾乎對自己的行動失去了意識,跌倒在地上。他的火把滾到了一邊,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他甚至無法去想到如何再站起來,或是他已經跌倒了,許許多多饑餓的嘴擁了上來,他幾乎肯定要成為大餐了。
然而貪婪的怪物被阻止了,因為沃夫加來到他身邊,用他的大手臂一撈,抓住了瑞吉斯。巨大的野蠻人對巨魔猛然一擊,將它撞開,但是他的腳上並不放鬆,繼續向前跑。
崔斯特此刻放棄了所有的計策,他知道身後迅速發生的狀況。他不隻一次地必須為布魯諾的跌倒而慢下腳步,他也懷疑沃夫加在背著一個半身人時還能不能繼續跑下去。沒有辦法期望精疲力盡的野蠻人能舉起艾吉斯之牙來保護自己。他們惟一的機會是直接逃出境界之外。一個寬闊的沼澤就有可能擊敗他們二個箱型的峽穀就有可能使他們陷入困境,即使沒有自然的障礙擋住他們的路,他們也對能繼續脫離巨魔的掌握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了。崔斯特很害怕他即將麵對的困難抉擇:自己逃走,因為他似乎很有機會逃出去,或是站在劫數難逃的朋友身邊打一場不可能贏的仗。
他們繼續逃,結結實實地跑了又一個小時,但是時間本身也開始影響他們。崔斯特聽到了布魯諾在後麵喃喃自語,陷在一些關於他在秘銀廳的幼年時期的幻想中。沃夫加帶著昏迷的半身人,獨自在後麵緩步行走,背誦著對他們其中一個神隻的祈禱文,用他念誦的節奏來保持腳步穩定地踏出。
然後布魯諾倒下了,他被一個直接走向他們的巨魔擊倒的。
命運的抉擇輕易地來到了崔斯特的身上。他轉身,彎刀已然出鞘。他也許無法背負肥壯的矮人,也不能打敗現在正接近的大群巨魔。“我們的傳說到此結束,布魯諾·戰錘!”他高喊。“結束在戰鬥中,這是最適合戰士的死法!”
暈眩而喘氣的沃夫加並沒有有意識地選擇他的下一個行動。這隻是他對眼前景象的單純反應,一個拒絕屈服之人頑強的本能所作出的動作。他跌向倒下後已掙紮著爬起來的矮人身上,然後用空的那條手臂將矮人抓了起來。兩隻巨魔已經在那裏等候了。
崔斯特·杜堊登就在旁邊,他被這年輕野蠻人的英雄行徑激勵了。激昂的火焰再次在他淡紫色的眼中舞動著,他的刀刃也在它們自己的死亡之舞中呼呼躍動著。
兩隻巨魔伸手去抓他們無助的獵物,但是在崔斯特單純地一閃而過後,怪物們已經沒有手臂可抓了。
“繼續跑!”崔斯特大叫,他殿後並用連續不斷的話語激勵沃夫加。所有的疲倦在黑暗精靈終極的戰鬥欲爆發裏消逝無蹤。他東奔西躍,狂嘯著挑戰所有的巨魔。所有靠得太近的都逃不過他的刀。
沃夫加每踏出痛苦的一步,嘴上就發出咕嚕聲,眼睛因汗水而刺痛,他盲目地向前跑。他而沒有去想他還能維持這個速度多久。他並沒有去想從四麵八方籠罩他的、可能已經切斷他道路的那些確實而可怕的死亡陰影。他並沒有去想他受傷的背部扭曲的疼痛,或是他膝蓋後方新的強烈剌痛感。他隻是專心地將沉重的靴子一次又一次踏在另一隻靴子前麵。
他們踏過了一些荊棘,屈身通過生長在上麵的一些,再繞過另一些。他們的心都正在忐忑,因為在他們的前方忽隱忽現的,就是瑞吉斯雷望到的清靜森林,愛佛荒原的盡頭。但是在他們和森林之間一大群密實的巨魔正等著,排成三排。
愛佛荒原的掌握不是輕易可擺脫的。
“繼續走,”崔斯特用低聲的耳語告訴了沃夫加,好像他害怕荒原正在傾聽一樣。“我還剩下一招可玩。”
沃夫加看到了麵前的行列,但是即使在他現在的狀況下,他對崔斯特的信任還是壓倒了他根據常識所提出的任何異議。他用力抬起布魯諾和瑞吉斯,讓他們更舒適,將頭放低,在狂暴的怒氣中對怪物們大吼。
當他幾乎要碰到它們的時候,崔斯特正在後頭幾步的地方,巨魔流出口水擠成一團要攔阻住他們,這時黑暗精靈打出了他最後的一張牌。
魔法的火焰從野蠻人身上發出。它並沒有燃燒沃夫加或巨魔的能力,但是對這些怪物而言,一個巨大而被火焰所環繞之狂野男人衝向它們的景象,將恐懼射入了它們平常無懼的心中。
崔斯特在完美的時間施法,讓巨魔隻有一秒的時間對它們雄壯的敵人作出反應。就像高速行進船頭前麵的水一樣,它們分開了,沃夫加由於沒有預料到就衝了進去,因而差點失去平衡,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崔斯特接踵而至。
在巨魔再度聚集要追趕的時候,它們的獵物已經爬過了愛佛荒原的最後一個山坡,進入了森林,這是在艾拉斯車以及英勇的銀月騎士保護之下的森林。
崔斯特在第一棵樹的枝椏底下轉身觀望追捕的跡象?濃霧繞回了荒原中,好像這塊險惡的土地在他們身後重重地關上了大門一樣。沒有巨魔能夠過來。
黑暗精靈背貼著樹幹滑了下去,他疲倦到連笑容都無法浮現在臉上了。
第十四章
星星光,星星亮
沃夫加將瑞吉斯和布魯諾放到森林深處一塊被砍伐過之處的車床上,然後在痛苦中倒下。崔斯特幾分鍾之後趕上了他。
“我們必須在這兒紮營,”黑暗精靈說,“雖然我希望我們能夠離得更遠一點……”當他看到他的年輕朋友蜷曲在地上並且握著受傷的腿,幾乎要被疼痛擊敗時,他住口了。崔斯特衝過去檢查了他的膝蓋,眼睛在震驚和憎惡中張得大大的。
一隻巨魔的手,也許是在沃夫加拯救布魯諾時崔斯特砍下的一隻手,當野蠻人在跑時在膝芸·的後麵找到了適當的地方,緊緊地扣在他的身上。其中一隻爪形的手指已經深深地鉗入了腿中,即使在此刻,另外的兩隻也正在往內裏鑽。
“不要看。”崔斯特建議沃夫加說。他伸手到囊中,拿出了火種盒,將一小段樹枝點了起來,然後用它去燙那隻卑劣肮髒的手。這東西立刻冒煙,蠕動了起來,崔斯特將它從腿上拔了下來,然後丟到地上。它慌亂地試著逃走,但是崔斯特趕上去,用一把彎刀將它釘在地下,然後用燃燒的樹枝將它完全燒掉。
他回頭看了看沃夫加,對於野蠻人的堅定決心感到訝異,他帶著這麼嚴重的傷居然還能夠堅持下去。但是現在他們的戰鬥已經結束了,沃夫加已經屈服於疼痛和疲累了。他伸開手腳失去意識地躺在布魯諾和瑞吉斯身邊。
“好好睡,”崔斯特輕輕地對他們三個說。“你們贏得了這個權利。”他走向每個人去確定他們沒有受傷太重。然後,滿足於他們都會痊愈,他開始警醒地守望。
即使是英勇的黑暗精靈,也在愛佛荒原的奔跑中超越了他持久力的極限,不久之後他也開始點起頭,加入了熟睡中的朋友們。
第二天早上接近中午的時刻,布魯諾的抱怨吵醒了他們。“你忘了拿我的斧頭!”矮人生氣地咆哮。“沒有斧頭,我沒辦法砍那些發臭的巨魔!”
崔斯特舒服地伸伸懶腰,精神有一些恢複了,但是離完全恢複還差得遠。“我告訴過你要拿斧頭的。”他對沃夫加說,沃夫加也一樣正在把安詳的睡意甩掉。
“我說得很清楚,”崔斯特挖苦地責備說。“你應該帶著斧頭,把忘恩負義的矮人丟在那裏。”
“是鼻子把我搞混了,”沃夫加回答。“它比任何我看過的鼻子都更像斧子的頭!”
布魯諾無意識地往下看了看自己的長鼻子。“去!”他咆哮說。“我會找到根木棍的!”然後他沉重地走入了森林。
“安靜點,拜托!”當瑞吉斯的最後一絲美夢逝去,他急促地說。由於痛恨被這麼早叫醒,他翻了個身,用鬥篷帽子蒙住了頭。
他們本來可以在那一天就到達銀月城的,但是一晚的休息並不能解消他們連日來在愛佛荒原以及之前難走的路上所累積的疲累。沃夫加是其中一個還沒恢複的,他背上和腿上負了傷,必須用拐杖走路,而那一天崔斯特所睡的覺,也是他將近一周以來第一次有機會睡的。不像荒原,這森林似乎對身心很好。即使他們知道自己還在野地裏麵,他們仍感到充分的安全,能夠慢慢上路,並且從十鎮到這裏為止第一次能享受悠閑的步伐。
他們第二天中午啟程離開森林,走完了到銀月城的最後幾哩路。在日落之前,他們越過了最後一座山崗,向下望見了洛芬河以及迷人城市數不盡的尖塔。
當他們俯瞰到這雄偉華麗的景象,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希望,並且鬆了一口氣,但是沒有人的感覺像崔斯特·杜堊登一樣強烈。黑暗精靈從一開始計劃這次冒險的時候就希望能取道銀月城,雖然他沒有作任何行動去影響布魯諾所決定的路線。崔斯特在抵達十鎮之後就曾經聽過銀月城,如果不是他在邊疆地帶粗野的社會中尋找到了某種程度的寬容,他將會立刻動身前往銀月城。銀月城的人們因接受任何尋求知識的人而聞名,不論那些人是何種族,這些居民提供了這黑暗精靈叛徒一個真正找到家的機會。
有許多次他都想要旅行到這裏來,但是在他內心中有些東西,也許是害怕失望或是期望過高,使得他待在冰風穀的安全之中。在這種情況下,當他們在長鞍鎮決定了銀月城是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時,崔斯特發現他自己直接在幻想一個他從不敢幻想的夢。他現在俯瞰著他在地表上真正被接受的希望,勇敢地強迫將自己的憂慮除去。
“這是月橋,”當底下一輛馬車越過洛芬河,好像浮在半空中時,布魯諾評論說。布魯諾在小時候就聽說過這座看不見的結構物,但是還沒有直接看過。沃夫加和瑞吉斯看到馬車在空中飛的景象,驚得呆了。野蠻人在待在長鞍鎮的過程中克服了許多對魔法的恐懼,而他也是真心期盼去這個傳說中的都市探險。瑞吉斯之前曾經來過這裏一次,但是他對這裏的熟悉並沒有減少他的訝異。
他們渴望地來到了洛芬河上的崗哨,不顧他們的疲倦,四天之前恩崔立一行人也曾通過相同的崗哨,同樣的一群守衛曾經允許這個邪惡的團體進城。
“你們好,”布魯諾用對這個冷峻矮人來說可以算是熱情的語調說。“希望你們知道,你們城市的景象將新的生命注入了我疲憊的心!”
守衛們不太理他,注意的焦點集中在已將帽子拉下來的黑暗精靈身上。他們似乎很好奇,因為他們還沒有實際看過黑色的精靈,但是他們對於崔斯特的來到並沒有顯得很訝異。
“你們現在可以護送我們過月橋了嗎?”在讓不安持續增加的一段沉默之後,瑞吉斯問。“你們猜不到我們有多急著想要看到銀月城。我們聽到了太多事情!”
崔斯特料想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團憤怒從他的喉間湧出。
“走開,”守衛平靜地說。“你們不準過去。”
布魯諾的臉在憤怒中漲得通紅,但是瑞吉斯阻止了他的爆發。“我們真的沒有做過什麼事情,應該得到這樣嚴厲的裁決。”半身人平靜地說。“我們隻是普通的旅客,不是來找麻煩的。”他的手伸到外套裏,要拿出催眠寶石,但是崔斯特的怒目而視使得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們好像名過其實了。”沃夫加對守衛們評論說。
“很對不起,”其中一個回答說,“但是我有我的責任,而且我會貫徹它。”
“原因是我們,還是黑暗精靈?”布魯諾問。
“黑暗精靈。”這個守衛回答。“其他人可以進去!但是黑暗精靈不行。”
崔斯特感覺到希望之牆在他四周崩塌。他的手在兩旁顫抖。他從未經驗過這樣的痛苦,因為他從未在前往一個地方之前不預想會遭到拒絕的。但是他還是試著去轉化自己的怒氣,並且提醒自己這是屬於布魯諾的冒險之旅,而不是自己的。
“可惡的賤狗!”布魯諾大喊。“你們這些人,一打架起來也比不上這一個精靈!我欠了他我的性命一百次,而你們居然說他沒資格進你們的臭城!你們的劍下砍倒過幾隻巨魔呢?”
“冷靜下來,我的朋友。”崔斯特打斷了他的話,完全地控製了自己。“我已經預料到了。他們不可能認識崔斯特·杜堊登。這是因為我們種族的關係。他們不該被譴責。你們進去吧。我等你們回來。”
“不!”布魯諾用一種毫無爭辯餘地的聲調說。“如果你不進去,我們都不進去!”
“想想看我們的目的,頑固的矮人,”崔斯特責備道。“城中的智者藏書庫。這也許是我們惟一的希望。”
“去!”布魯諾用鼻子哼著說。“願這座城跟裏麵所有的人都下深淵魔域去!桑達巴在一個星期的路程以內。矮人之友海姆那裏肯定比這裏好得多,要不然我就是隻長胡子的侏儒!”
“你應該要進去,”沃夫加說。“不要讓怒氣壞了我們的事。但是我留在這陪崔斯特。他不能去的地方,我貝奧尼加之子沃夫加也拒絕去!”
但是布魯諾粗短的雙腿已經下定決心將他帶回出城的路了。瑞吉斯對另外兩人聳聳肩,也跟在後麵走了,像他們中的所有人一樣對黑暗精靈忠實。
“選擇你們自己喜歡的營地,別害怕,”守衛幾乎是道歉性地說。“銀月騎士不會騷擾到你們,他們也不會讓任何怪物進入銀月城的邊境。”
崔斯特點了點頭,因為即使被拒絕的痛還沒消除,他也了解這個守衛並沒有辦法改變這不幸的狀況。他開始緩緩地離開,而他幾年間回避的擾人問題已經開始壓迫著他了。
沃夫加沒有那麼容易原諒。“你們看錯他了,”當崔斯特走開時,他對守衛說。“他的劍從來沒有砍過一個不該砍的人,而這個屬於你們跟我們的世界,因為有了崔斯特·杜堊登而更變得更好!”
守衛望向別的地方,對於這公正的責罵無法反駁。
“而且我對下了不公命令之人的正直存疑。”沃夫加宣告說。
守衛怒視著野蠻人厲聲說:“我們從不問她理由!”他回答,手握上了劍柄。他同情這些旅行者的憤怒,但是他絕不接受對他所愛的領袖艾拉斯卓的批評。“她發出的命令都經過公正的程序,而且超出我的智慧之上,還有你的!”他咆哮說。
沃夫加並沒有對這威脅表現出任何關心。他轉身離開,跟在朋友們後麵上了路。
布魯諾故意把他們的營地設在沿著洛芬河往下走一百碼的地方,從崗哨那裏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感受到了那些守衛趕他們走的不安,希望盡可能增加守衛的罪惡感。
“桑達巴會指引我們道路的。”在他們吃過晚餐之後,他不斷地說,試著同時去說服自己跟別人,他們在銀月城遭遇的挫折不會對這次的旅程造成不好的影響。“再過去就是阿德巴堡。如果在這世界上還有人知道秘銀之廳的話,那就是哈布侖王跟阿德巴的矮人了!”
“那條路很長,”瑞吉斯評論說。“在我們到達哈布侖王的要塞之前,夏天可能已經過去了。”
“桑達巴,”布魯諾頑固地重複說著。“還有阿德巴,如果我們必須去的話!”
兩個人在這個話題上你來我往好一陣子。沃夫加並沒有加入論戰,因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吃過飯之後就馬上離開營地一小段距離的黑暗精靈身上(其實崔斯特並沒吃什麼),精靈靜靜地站著眺望洛芬河上遊的城市。
不久之後,布魯諾跟瑞吉斯都準備好要睡覺,他們仍在生氣,但是他們已經安全到能夠屈服於他們的疲累了。沃夫加前去黑暗精靈的身邊。
“我們會找到秘銀之廳的!”他安慰說,雖然他知道崔斯特的傷痛他們眼前的目標沒什麼關係。
崔斯特點了點頭,但是沒有回答。
“他們的拒絕傷到了你,”沃夫加觀察說。“我以為你已經自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這次有什麼不一樣呢?”
黑暗精靈還是沒有回答。
沃夫加尊重他的隱私。“振作吧,崔斯特·杜堊登,尊貴的遊俠和值得信賴的朋友。請相信那些真正了解你的人都會願意為你而死,或是死在你身邊。”當他轉身離去前,他將手放在崔斯特的肩上。
崔斯特沒說什麼,雖然他很感激沃夫加的關心。他們的友誼早就超過了需要說謝謝的程度,沃夫加在回帳棚時隻希望他給了朋友一點安慰,就把崔斯特單獨留在那裏自己思考了。
星星們出來,發現到黑暗精靈還獨自地站在洛芬河邊。崔斯特上了地表之後,第一次把自己弄得脆弱不堪,這次的沮喪又引發他多年前,在他還沒有離開黑色精靈的城市魔索布萊城之前,就自認為已經解決的疑問。他如何能期望於在陽光下的世界裏得到跟淺色精靈一樣的待遇呢?在十鎮這個殺人者和盜賊占據了受尊敬之領導地位的地方,他僅隻是被容忍而已。在長鞍鎮這個偏見比不過永不衰弱的哈貝爾家族狂熱好奇心的地方,他被當作某種家畜的變種一樣展示著,在心理上被刺傷了。即使這些巫師並不是故意要傷害他,但是他們對他卻缺少同情或尊敬,隻是把他當作某種怪東西來觀察。
而現在銀月城,一座建築在自由和公平信念基礎上的城市,在這裏所有帶著善意而來的人不分種族都受到歡迎,居然拒絕了他。歡迎似乎不分種族,除了黑暗精靈之外。
崔斯特的一生都將會無可避免地成為無家可歸者,這件事從沒有像現在一樣這麼清楚地橫在他眼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座城,甚至一座偏遠的村莊,能給他一個家,或是一塊非文明邊緣的立足之地。他過去抉擇造成的嚴苛界限,以及更嚴重的,他對於情況改變的未來希望,都讓他覺得膽顫心驚。
他現在站在星光下,用與他地表上親戚也曾經感受的同樣深的愛與敬畏仰望著它們,但是他真的發自內心重新思考離開地底世界的決定。
他是否違背了某種神的計劃,逾越了某種自然的界線?也許他早應該接受自己人生的命運,留在黑暗的城市中,跟他的同類在一起。
夜空中的閃光將他帶出了自我省思的狀態。一顆星星閃動著變大,已經超過了原應有的比例。它的光芒柔柔地籠罩了崔斯特所在的地方,然後閃動靜止了下來。
接著迷人的光芒消失了,一個女子站在崔斯特的眼前,她的頭發閃著銀光,她閃耀的眼睛在永駐青春的光彩中蘊含了多年的經驗和智慧。她很高,比崔斯特還高,亭亭玉立,穿著一件最好的絲綢做成的長袍,戴著一頂鑲滿寶石的金冠。
她帶著誠摯的同情望著他,好像能讀出他的每一份心思,並且完全了解他自己也還在理清的雜亂情緒。
“平安,崔斯特·杜堊登,”她用一種如同甜美音樂的聲音訴說著。“我是艾拉斯卓,銀月城的領主。”
崔斯特更近地仔細看了看她,雖然她的優雅和美麗讓他並不懷疑她所宣稱的事。“你認識我?”他問。
“現在有許多人都聽過‘秘銀四俠’,這是哈寇·哈貝爾加在你們身上的名稱。在這世界上,一個尋找故鄉的矮人並不罕見,但是一個黑暗精靈走在他身旁,卻會吸引所有經過他身邊之人的注意。”
她欲言又止,深深地看穿了他淡紫色的眼睛。“是我不讓你進城的。”她承認說。
“那你現在為什麼來找我?”崔斯特問,好奇多於生氣,他沒辦法把拒絕的行動和眼前這個人聯想在一起。艾拉斯卓的公義和寬容在整個北地是眾所周知的,雖然崔斯特在經曆了崗哨的漕遇之後開始懷疑這些故事有多誇大,但是現在他親眼看到了她,帶著坦白而誠摯的同情,他無衝不相信那些傳說了。
“我覺得我有必要解釋。”她回答。
“你不需要為你的決定辯護。”
“但是我非做不可。”艾拉斯卓說。“不隻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和我的家園。這次的拒絕傷害了你,比你所承認的更多。”她走得更靠近他了。
“這個決定也讓我心痛。”她輕柔地說。
“那你為什麼這麼做?”崔斯特問,他的怒氣在平靜的外表下減弱。“如果你了解我,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子民並不構成威脅。”
她將她冰冷的手放在他的麵頰上。“因為你是個很受世人注目的人。”她解釋說。“現在北地有一些因素,使得本城的一舉一動極端的重要。在這些因素運作的過程當中,有時甚至壓製了對的東西,你是被迫成了犧牲者。”
“我對於成為犧牲者已經太習慣了。”
“我知道。”艾拉斯卓輕聲說。“我們從奈斯姆那裏知道你們被趕走,這是你通常麵對的一幕場景。”
“我早就預料到了。”崔斯特冷冷地說。
“但不該是在這裏。”艾拉斯卓反駁說。“你並沒有預料到這會在銀月城發生,而的確你也不應該這麼預料。”
她的操心觸動了崔斯特。在他等待她解釋的時候,他的怒氣完全消失無蹤,他確信這個女子的行動一定有好的理由。
“在這裏有很多跟你沒關係的勢力角逐,事實上也不應該跟你有關係。”她開始說明。“有關戰爭的威脅和秘密同盟;沒有事實基礎的謠言和臆測,對理性的人來說也不具任何意義。我並不是商人們的好朋友,雖然他們能夠毫無阻礙地通過銀月城。他們害怕我們的理念和理想,認為這是對他們權力結構的威脅,他們也理應如此。他們非常有勢力,而且希望看到銀月城變得更符合他們的觀念。”
她接著又說:“但是這件事談到這裏就夠了。就像我說過的,這並不關你什麼事。我要求你了解的隻是,身為一個城市的領導者,我有時必須為整體的利益而行動,不管對某個個人而言代價是如何高昂。”
“你害怕如果一個黑暗精靈自由地走在銀月城中,謊言跟懷疑會落到你身上?”崔斯特無法相信而歎息著。“隻不過是允許一個黑暗精靈在你的子民中間行走,就暗示著你跟地底世界有某種間接的同盟?”
“你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卓爾精靈,”艾拉斯卓解釋說。“你是崔斯特·杜堊登,一個注定要被全世界所知的名字。即使是現在,你也是一個迅速吸引了北地統治者們注意的黑暗精靈,而至少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們不會了解到你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種族。”
“這個故事似乎越講越複雜了,”艾拉斯卓繼續說。“你知道我有兩個姊妹嗎?”
崔斯特搖了搖頭。
“風暴,”個知名的吟遊詩人,以及多芙·鷹手,一個遊俠。她們兩個都對崔斯特·杜堊登這個名字有興趣。風暴是認為一個成長中的傳說需要樂曲,而鷹手,我還無法看出她的動機。你對她而言已經變成了一個英雄,我想,同樣身為遊俠,你是一個典範,擁有她掙紮著要達到的各種人格特質。她在今天早上來到了這個城中,知道你們就要抵達這裏了。”
“她年紀比我小很多,”艾拉斯卓繼續說。“對於這個世界的政治運作不太有見識。”
“她有可能已經找到我了。”崔斯特推論說,他看出了艾拉斯卓害怕的症結。
“她最後一定會的,”領主回答。“但是我現在不會允許它發生的。不能在銀月城中。”艾拉斯卓專心地凝視著他,她的凝望暗示了更深更多的個人情感。“而且更重要的,我自己也在尋找跟你見麵的機會,就像現在我所做的一樣。”
城中的會麵似乎很明顯地會將崔斯特牽扯到艾拉斯卓所暗指的政治鬥爭之中。“下一次吧,也許在其他的地方。”他提出疑問。“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她微笑著回答。“不,一點都不會。”
滿足與惶恐都突然一下子降臨在崔斯特的身上。他回頭看了看星星,想知道他是否有朝一日能夠完全發現他來到地表世界的決定是對的,抑或是他的人生將永遠在擺蕩的希望和破滅的預想中,維持著一團混亂。
在艾拉斯卓再度開口之前,他們站在緘默中好一陣子。
“你們是來找智者藏書庫的,”她說,“來看看是否有任何東西提到秘銀之廳。”
“我勸過矮人進去,”崔斯特回答。“但是他很頑固。”
“我也是這麼假設的,”艾拉斯卓笑了。“但是我並不希望我的行動影響到你們最可貴的尋找秘銀廳之旅。我曾經詳讀了其中所有的文獻。你絕對無法想象它的儲量!你們麵對汗牛充楝的書籍時會無從著手。但是我是在活著的人中最清楚其中內容的人了。我知道你們可能要花好幾個禮拜才能找到的東西。事實上,在這裏並沒有什麼東西寫到秘銀之廳,就算有也隻是短短地暗示出它所在的大致區域而已。”
“那也許我們離開是對的。”
艾拉斯卓慚愧地臉紅了,雖然崔斯特的話裏並沒有故意要諷刺。“我的守衛告訴我你們計劃要到桑達巴去。”領主說。
“沒錯,”崔斯特說。“而且如果必須的話,還得到阿德巴堡去。”
“我建議你們別走這條路,”艾拉斯卓說。“從我在館中所能找到的一切線索,以及寶藏仍從秘銀之廳流出的時代我所知的傳說看來,我猜它是位於西方而不是東方。”
“我們是從西方來的,而且我們詢問了那些知道關於秘銀廳事情的人之後才選擇了一直往東走的路線。”崔斯特反駁說。“過了銀月城之後,我們惟一的希望就是海姆跟哈布侖,兩者都在東邊。”
“海姆會告訴你一些事情,”艾拉斯卓同意。“但是你們從哈布侖王跟阿德巴的矮人那裏打聽不到什麼東西的。他們自己幾年前就曾經出發去尋找布魯諾一族的古老故鄉,他們也經過了銀月城往西走。但是他們並沒有找到那個地方,他們回家時相信它如果不是被摧毀後深深埋在某座不明顯的山裏,就是它根本不曾存在,隻是南方商人在北地行銷貨品時的伎倆罷了。”
“你不太給我們希望。”崔斯特評論說。
“不是的,”艾拉斯卓反駁。“在這裏的西邊,用不著一天路程的地方,在一條從洛芬河延伸出去的不受人注意的小徑上,有一個地方叫做隱士堡。它是累積知識的古老要塞。那裏的隱士,老夜,會指引你們,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夠指引你們的話。我已經告訴他你們來了,他也答應要見你們,雖然他已經好幾十年不接見訪客了,除了我以及幾個經過挑選的學者以外。”
“我們欠你一份情。”崔斯特說,深深鞠了一躬。
“不要期望太高,”艾拉斯卓警告說,“秘銀之廳出現,並且為世人所知隻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情。它僅僅被矮人們挖掘了三個世代,雖然我承認矮人的一個世代是很長的一段時間,而且他們的交易並不是很公開。他們很少讓人進去他們的礦場,如果傳說屬實的話。他們在夜晚的黑暗中將成品帶出來,然後透過一條秘密而複雜的矮人代理商供應鏈將這些物同叩運到市場上出售。”
“他們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免於受外麵世界貪婪的侵害。”崔斯特觀察說。
“但是造成他們死亡的災禍是從礦坑裏出來的。”艾拉斯卓說。“不知名的危險也許現在還潛藏在那裏,你也知道。”
崔斯特點了點頭。
“你還是選擇要去嗎?”
“我不在乎那些寶藏,雖然它們也許真的跟布魯諾描述的一樣燦爛,那我也許會想要看看它們。但是這是矮人的探索之旅,他的偉大冒險,我如果不能幫助他完成這件事,身為朋友我將會很遺憾。”
“真的很難把你們族類的標簽貼在你的頸上,崔斯特·杜堊登。”艾拉斯卓說。她從長袍的折痕裏麵拿出一個小瓶子來。“拿去。”她指示說。
“這是什麼?”
“回憶的藥水,”艾拉斯卓解釋說。“當你們的答案似乎已經近在手邊的時候,把它拿給矮人。要小心,它的力量很強!布魯諾在一段時問中,將會同時行走在遙遠過去的回憶以及現在的經驗之中。”
“還有這個,”她說,她從同一個折痕裏麵拿出了一個小包,遞給了崔斯特。“這是給你們所有人的。治療傷處的藥膏,以及快速解除疲倦的餅幹。”
“我還有我的朋友們都感謝你。”崔斯特說。
“跟我強加在你身上的不公平比起來,這些算不上什麼賠償。”
“但是施予者的關心不是件小禮物,”崔斯特回答。他直接地看著她的眼睛,緊緊地抱住了她。“你重新給了我希望,銀月城的頜主。你提醒了我,遵循著良心做事會有報答的,它是比那些示公義之人可以輕易得到的物質更為寶貴的。”
“是的,的確是,”她同意。“而你的未來還會讓你看到更多,自負的遊俠。但是現在夜已經深了,你該休息了。別害怕,今夜有人照看著你。再會了,崔斯特·杜堊登,祝你一路順風。”
她揮了揮手,消失在星光中,留下了崔斯特自己去懷疑自己是否在做白日夢。但是她最後的言語借著柔和的微風飄進了他的耳中。“再會了,加油一崔斯特·杜堊登。你的榮譽感和勇氣不會不被人注意的!”
崔斯特靜靜地站著很長一段時間。他彎腰從河邊采了一朵野花,將它在手指間輕輕揉著,想知道自己跟銀月城的領主是否真的會在更適宜的條件下再次見麵。還有這樣的會麵將在那裏發生。
然後他將花拋進了洛芬河。
“讓該發生的事情自己發生吧,”他斷然地說,然後回頭看了看帳棚,跟他最親的朋友們。“我不需要幻想來貶低我已經擁有的巨大寶藏。”他深吸一口氣,將他自憐的殘餘全部吹走。
帶著他重建起的信心,這個堅忍的遊俠前去休息了。
第十五章魔像的雙眼
崔斯特並沒有遇到太大困難就勸服了布魯諾轉回頭往西走。當矮人急著要到桑達巴去得到海姆所知的情報之時,在一天的路程之內就可能入手的有價值情報,更是使得他馬上動身跑著前進。
崔斯特對於如何得知這個消息沒有多作解釋,隻說他在晚上遇到了一個孤身前往銀月城的旅行者。雖然這個故事聽起來就是編的,但是他的朋友們仍然尊重他的個人隱私,並且完全信任他,並不逼問他這件事。然而當他們吃午餐的時候,瑞吉斯希望能得知更多訊息,因為這個旅行者給崔斯特的餅幹真的很好吃,而且不可思議地恢複了他們的精神。在咬了幾口之後,半身人就覺得自己像是休息了一個禮拜一樣。魔法的藥膏立即地治好了沃夫加的背與腿,在他們離開愛佛荒原之後他第一次可以不拿拐杖走路。
早在黑暗精靈拿出那些神奇禮物之前,沃夫加就猜想崔斯特遇見了一位重要的人物。因為黑暗精靈的內在發出了一種樂觀的光輝,一種確信的光芒在他眼中閃耀,反映出他不屈不撓的靈魂已經完完全全地,而且戲劇性地回來了,就是這靈魂讓他通過了大部份人如果遇上早就已經崩潰的試煉。野蠻人並不需要知道那人的身份;他隻是對於朋友超越了沮喪而感到高興。
當他們在那天早上稍晚動身之時,他們看來更像一支剛出發的冒險隊伍,而不是疲倦的一隊人馬。他們吹著口哨並交談,沿著洛芬河的水流往西行。因為他們度過了這麼多千鈞一發的危機,卻並沒有受到相應的傷害,這顯示他們已經向目標更邁進了一大段距離了。夏天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而秘銀廳拚圖的每一片似乎也已經落入他們的掌握了。
他們並沒有猜到一對凶惡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在洛芬河北方山脈旁的山丘上,這些旅行者頭上的高處,魔像感受到了黑暗精靈正在經過。跟隨著丹帝巴所施魔法的牽引,當這夥人走過下麵的道路時,波克馬上往下注視著他們。這怪物毫不遲疑地遵從了指令,出發去尋找西妮。
波克將一塊擋路的巨大鵝卵石拋開,然後翻越了另一塊大到無法搬開的石頭,它並不了解繞過去的好處。波克的路線是很清楚的,它拒絕從這條路上偏移一寸。
“來了一個大塊頭!”當洛芬河上崗哨的衛兵看到波克越過了空地,他低聲輕笑著說。然而就在他話剛出口的時候,他就了解了危險正在逼近,來的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旅行者!
他勇敢地正麵衝出去迎戰魔像。他抽出了劍,其他夥伴們緊跟在後。
波克一心一意地往目標前進,並不理會他們的警告。
“不準再前進!”當波克走完與他們之間相隔的最後幾尺時,士兵命令了最後一次。
魔像沒有所謂情緒,所以當這些衛兵攻擊時,它並不生氣。他們站在那裏擋住了路,波克並沒有停下來思考一秒鍾,就把他們都捶走,它強壯的魔法手臂穿過了他們擋格的防禦,讓他們飛進了空中。魔像並沒有暫停片刻,就繼續走到河裏,它並沒有慢下來,就消失在湍急的河水中。
城中的警鈴響起,因為河對麵城門那裏的士兵看到了在崗哨發生的景象。在銀月騎士們監視著怪物從河中再度出現的同時,巨大的城門被拉起來關緊,並且嚴密地防守。
波克繼續走著直線,越過了河底,輕鬆地挖過了淤泥,並且抵擋住了水流的衝激。當怪物再度出現在河的這一端,銀月騎士雖然無法置信,但是仍然拿著武器,臉色陰鬱地在城門前排成一列嚴陣以待。
從波克所選擇路線的角度看來,到城門還要向洛芬河上遊走好一段距離。魔像繼續走到城牆邊,但是並沒有轉變方向往城門走去。
它直接在城門上打了個洞,走了進去。
恩崔立焦急地在城中心附近“任性賢者”旅店房間中踱步。“他們應該已經來了,”他對坐在床邊,正在拉緊綁著凱蒂布莉兒之繩子的西妮怒喝說。
在西妮還沒能回答之前,房間的中心出現了一團火球,那並不是真的火,但卻是火的影像,幻影似地,就像在另一界中某個特定地點燃燒的某種東西。火開始扭曲,變成了一個穿著長袍的幽靈。
“莫凱!”西妮喘息著說。
“你們好,”這個靈體回答說。“斑衣巫師丹帝巴也向你們問好。”
恩崔立退回了房間的角落,對這個東西保持警戒。凱蒂布莉兒由於被綁縛,而動彈不得地坐著。
西妮由於精通法術,知道這個另一世界的存在體是處於丹帝巴的控製之下,所以她並不害怕。“我主人叫你來做什麼?”她率直地問。
“我帶消息來,”這個幽靈回答說。“你們找的那一夥人,已經在一星期前轉向進入了愛佛荒原,在奈斯姆的南邊。”
西妮因為預想到幽靈接下來要講的事而咬住了嘴唇,但是莫凱也靜下來等待。
“他們現在在哪裏?”西妮不耐煩地逼問道。
莫凱笑了。“我已經被問過兩次,但是還沒被人強迫逼問過!”火焰再度噴起,然後幽靈就消失了。
“愛佛荒原,”恩崔立說。“這就能解釋他們為何遲到了。”
西妮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同意,因為她腦中還有另一件事情。“沒被強迫逼問過,”她對自己輕聲地說,重複了幽靈臨別的話。令她困擾的問題纏住了她。為什麼丹帝巴等了一個星期才叫莫凱帶消息來?那個巫師為什麼不能強迫幽靈說出黑暗精靈一行人的最新行動?西妮知道召喚幽靈的危險與界限,也清楚這樣的行動將會耗盡一個巫師的力量。丹帝巴最近至少已經召喚了莫凱三次,一次是當黑暗精靈一行人初次進入路斯坎之時,而在她自己這一票人出發追趕之後,至少又召喚了兩次。難道丹帝巴在對碎魔晶的執迷中放棄了一切的小心謹慎了嗎?西妮感受到斑衣巫師對莫凱的控製大大地減弱了,她希望丹帝巴能夠對未來的召喚有所節製,至少在他完全休息以後再說。
“到他們抵達這裏可能還要好幾星期!”恩崔立想著這個消息,輕蔑地說道。“如果他們到得了的話。”
“你可能是對的,”西妮同意。“他們很可能已經倒在荒原中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呢?”
“那我們就跟著進去。”西妮毫不遲疑地說。
恩崔立仔細地看了她一陣子。“你們在找的東西一定具有很高的價值。”
“我有我的責任,我不會將主人的事搞砸,”她尖銳地回答。“就算他們躺在最深的沼澤底,波克也會把他們找著!”
“我們必須趕快決定行程,”恩崔立堅持。他將邪惡的眼光轉向凱蒂布莉兒。“我對盯著這家夥感到厭倦了。”
“我也不信任她。”西妮附和說。“雖然在我們碰到矮人時,她應該會有用。我們再等三天,然後我們去奈斯姆,如果必須的話,我們進荒原。”
恩崔立點頭,勉強地同意了這個計劃。“你聽到了嗎?”他對凱蒂布莉兒用噓聲說。“你還有三天可活,除非你的朋友們到達這裏。如果他們死在荒原裏,那我們也用不著你了。”
凱蒂布莉兒在這段對話中,從頭到尾都沒有顯露出她的情緒,她決定不要讓恩崔立借由得知她的脆弱或堅強而占到優勢。她相信朋友們還沒死。像布魯諾·戰錘或是崔斯特·杜堊登這樣的人,注定不會葬身在某個荒蕪沼澤的不知名墓地裏。而在無可辯駁的證明出現之前,她也不會接受沃夫加的死亡。她持守著信心,現在她對朋友們應盡的責任就是保持茫然的外表。她知道她正在贏得她個人的戰爭,恩崔立加在她身上、麻痹了她的恐懼正在與日俱減。時機到的時候,她可能已經準備好要起來行動了。她現在所要做的隻是確保恩崔立與西妮沒有發現到這一點。
她注意到道路上的辛苦,以及殺手的新夥伴們都在影響著他。恩崔立對於能否完成這件任務顯現出了越來越多的情緒,越來越多的失望。他有可能犯下任何一次錯誤嗎?
“它來了!”從門廊中響起了一聲大叫,三個人反射地開始動作,然後認出了那是吉爾丹的聲音,他負責監視智者藏書庫二秒鍾之後,門猛然打開,這個軍士爬進了房間,發出刺耳的呼吸聲。
“矮人嗎?”西妮問,她抓住吉爾丹,讓他穩定下來。
“不!”吉爾丹大叫。“是魔像!波克進了銀月城!他們在西門用陷阱抓住了它,並且叫了巫師來!”
“該死!”西妮罵了一句,從房間走了出去。恩崔立跟著她走,他抓住吉爾丹的手臂猛拉了一把,互相麵對麵。
“你跟這女的待在這裏。”殺手命令說。
吉爾丹瞪著他。“她是你的問題!”
凱蒂布莉兒注意到恩崔立在這裏可以輕鬆地將這個軍士殺掉。他希望吉爾丹像她一樣清楚地讀出了殺手恨到想殺人的眼神。
“他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西妮對吉爾丹尖叫,結束了進一步的對抗。他跟恩崔立離開,殺手砰地一聲重重把門關上。
“他可能已經殺了你,”當恩崔立跟西妮走了之後,凱蒂布莉兒對吉爾丹說。“你也知道。”
“閉嘴!”吉爾丹咆哮說。“我已經聽夠了你這些卑鄙的話!”他威脅地靠近她,緊握著雙拳。
“那打我啊,”凱蒂布莉兒向他挑戰。她知道就算他真的下手打自己,他身為軍人的紀律也不會允許他持續地對一個無助的敵人施暴。“雖然我是你在這條該死路上的惟一朋友!”
吉爾丹停止前進。“朋友?”他猶豫了。
“你在這裏所能找到最親的朋友了。”凱蒂布莉兒回答。“你在這裏就像我一樣是個犯人。”她已經認出了這個曾經被西妮和恩崔立的傲慢所奴役的驕傲男人的弱點,並且盡可能把話題集中在這上頭。“他們打算殺你,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即使你逃脫了他們的刀劍,你也沒有地方可去。你已經拋棄了路斯坎的夥伴,如果你回到塔中,那個巫師也會給你一個悲慘的結局,不管情況怎樣演變!”
吉爾丹在沮喪的憤怒中全身緊繃,但是並沒有打下去。
“我的朋友們就在附近,”凱蒂布莉兒不管那些警告的表現,仍繼續說。“我知道他們還活著,而且總有一天我們會遇上他們。軍士,那就是我們死亡或生存關鍵的時刻了。就我而言,我看到了一個機會。如果我的朋友贏了,或是協議之後放人,我的命都還是我的。但是你呢,你的前途真是一片黯淡啊!如果我的朋友們贏了,他們會把你砍倒,要是你的夥伴們贏了……”她故意停下來,一陣子不說出這個淒慘的可能性,好讓吉爾丹自己好好衡量。
“當他們找到了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就不再需要你了。”她暗沉地說。她注意到他在顫抖,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將他推向了自製力的極限。“他們會讓你活下來,”她故意虛張聲勢地說,“如果他們需要一條狗腿子。”
他真的打了她,然後退了回去。
凱蒂布莉兒沒有怨言地接受了這次打擊,甚至在疼痛中還笑著,雖然她很小心地隱藏自己的滿足。吉爾丹喪失了自我控製,向她證明了西妮,尤其是恩崔立對他的輕蔑已經將他的不滿火上加油,增加到瀕臨爆發的邊緣了。
她也知道,當恩崔立回來看到吉爾丹所加諸她身上的淤傷時,這火焰將會燃燒得更加猛烈。
西妮和恩崔立匆忙穿過銀月城的許多街道,依照明顯騷動聲的指引前進。當他們到達了城牆,他們發現波克被一個發出綠光的球體包著。沒有騎者的馬匹在一打受傷呻吟的士兵身邊走來走去,而一個老人,也就是巫師,站在光球前麵,撚著胡須,正在研究這頭被捉的魔像。一個高階的銀月騎士不耐煩地站在他身邊緊張地抽動著,並且緊握住他插在鞘中的劍。
“趕快毀掉它然後完事。”西妮聽到騎士對巫師說。
“喔,不!”巫師宣告說。“它太神奇了!”
“你是打算要、永遠把它定在這裏嗎?”騎士厲聲喝斥。“你看看四周--”
“請原諒,長官,”西妮插嘴說。“我是路斯坎巫士塔的西妮。也許我能幫上一些忙。”
“很高興見到你,”那個巫師說。“我是第二知識學校的米增。你知道這個巨大生物的主人嗎?”
“波克是我的。”她承認。
騎士瞪著她,驚訝於一個女人,或是類似的人物,居然能操縱這個將他最好的戰士打到一邊,並且破壞了一段城牆的怪物。“這個代價將會很高昂,路斯坎的西妮!”他咆哮說。
“巫士塔會賠償的,”她承諾。“現在你們可以放開魔像,讓它接受我的操縱了嗎?”她問巫師。“波克會聽我的。”
“不可以!”騎士厲聲道。“我不會把它放開的!”
“安靜,戈文,”米增對他說。他轉向西妮。“我想要好好研究這個魔像,如果你允許的話。事實上它的架構是我所看過最好的,比創造之書所預測的力量還要更大。”
“對不起,”西妮回答。“但是我沒有時間。我還有許多路要走。請你們寫下魔像所造成的損失清單,我會將它轉送給我的主人,用我巫士塔成員的身份保證。”
“你要現在付清!”衛兵反駁說。
米增再次使他安靜了下來。“請你原諒戈文的生氣,”他對西妮說。他觀察了一下這個區域。“也許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沒有人受傷慘重。”
“有三個人是被抬著走的!”戈文反駁說。“而且至少有一匹馬已經跛了,必須要殺掉!”
米增搖了搖手,好像這些宣稱都不算。“他們會好的,”他說,“他們會好的。不管怎樣,城牆也該修理了。”他看著西妮,再次撚了撚胡子。“我現在提議,你們不會再聽到比這更好的條件了!將魔像借我一個晚上,隻要一晚上,然後我會賠償它所造成的損害。隻要一晚上。”
“你不可以把波克解體。”西妮聲明說。
“連頭也不行嗎?”米增央求她。
“連頭也不行,”西妮堅持說。“而且我在清晨第一道曙光時就會來要回魔像。”
米增再次搶了撚胡子。“真是神奇的作品,”他喃喃自語著,仔細地觀察了魔法球裏的東西。“成交!”
“如果這怪物--”戈文開始生氣地說。
“喔,你的冒險心到哪裏去了,戈文?”米增在騎士還沒來得及說完他的警告之前,就反駁了回去。“請記得我們城市創立的宗旨。我們是為了學習而待在這裏的。如果你能夠了解這個東西的潛力!”
他們開始走離西妮,不再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巫師還是在戈文耳邊東扯西扯。恩崔立從附近一楝建築物的陰影下溜到了西妮的身邊。
“這東西為什麼會來?”他問她。
她搖搖頭。“隻有一個可能的答案。”
“黑暗精靈?”
“是的。”她說。“波克應該是跟著他們進城的。”
“不太像,”恩崔立推論說,“然而魔像有可能已經看到他們了。如果波克跟著黑暗精靈和他英勇的朋友們進來,那他們應該已經在這裏打了起來,他們會幫忙將它阻擋在城外。”
“那他們應該還在那裏。”
“也許當波克看到他們時,他們是在離城,”恩崔立說。“我會去問問城門的守衛。別怕,我們的獵物已經近在手邊了!”
兩小時後,他們回到房中。他們從城門的守衛那裏探聽到黑暗精靈一行人已經被趕走,他們現在急著要收回波克上路了。
西妮對於他們早上出發的準備工作向吉爾丹下了一大串的指示,但是吸引了恩崔立立即注意的則是凱蒂布莉兒淤青的眼睛。他走過去檢查了她的繩子,滿足於它們沒被動過,然後抽出匕首轉身架在吉爾丹身上。
西妮很快地猜出了整個情況,阻止了他。“不是現在!”她要求。“我們的報酬已經近在眼前了。我們付不起這樣做的代價!”
恩崔立邪惡地冷笑,然後將刀子移開。“我們還沒討論過這件事,”他用咆哮跟吉爾丹約定。“別再碰這個女孩!”
太完美了,凱蒂布莉兒想。站在吉爾丹的角度看來,殺手就如同已經說出他想要殺掉自己了。
火上加了更多的油。
當他們第二天早上從米增那裏要回了魔像,西妮對於波克已經看到了黑暗精靈一行人這件事獲得了確定。他們立刻從銀月城出發,波克帶著他們,沿著布魯諾和朋友們在前一天早上也曾經走過的那條路向前走。
就像前一批人一樣,他們也正被監視著。
當她用漸增的好奇心看著下麵這一夥人的時候,艾拉斯卓將她飄動的長發從臉上挪開,將早晨的陽光捕捉到她碧綠的眼睛之中。領主已經從守門人那裏得知有人曾經詢問關於黑暗精靈的事情。
她還無法想象這個剛離開銀月城的隊伍在這趟冒險之旅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但是她猜想這些人來者不善。艾拉斯卓多年前就已經滿足了她對冒險的饑渴,甚至到達了厭倦的地步,但是她現在卻希望自己能用某種方法幫助黑暗精靈以及他朋友們偉大的任務。然而城市的事務壓著她,她並沒有時間分心做這些事。有一刻她曾經考慮派遣巡邏隊去抓住這些人,以便了解他們的意圖。
然後她轉身走回她的城市,提醒她自己:她在尋找秘銀廳這件事裏麵隻是個配角。她隻能相信崔斯特·杜堊登以及他朋友們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