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我手足很多,隨時三五十個人。”從心說。

“請得到是我榮幸。”陸兆洲答。

他並沒有多講,同幾個夥計離去。

祈又榮出來看見,“你認識陸兆洲?”

從心反問:“他是誰?”

“富商,最近搞網上拍賣行,非常賺錢。”

“是好人嗎?”

李智泉調侃她:“燕陽你語氣似孩子,什麼叫好人,又誰算是壞人,人生路程既長又遠,少不免得罪過一些人、又傷害過一些人,同時,自己也摔跤、受傷,又或是有些人覺得閣下成功,等於他的失敗,因此懷恨在心,世上沒有好人壞人,除非真的持槍搶劫,傷天害理。”

從心見他忽然說了一車子的話,不禁笑了。

她答:“明白。”

“陸氏是生意人,能夠發財,當然有點手段。”

從心輕輕說:“一定做過損人利己的事吧。”

“損人利己,天經地義,千萬別損人不利己就行。”

從心推他一下,“講完人生大道理,該替我安排新工作了。”

“工作自動湧上門來,隻需挑精的好的來做,我這個經理人勝任有餘。”

“趁假期,不如到賭場登台。”

“我得找人幫你練歌習舞,不能老是揭人蓋頭。”從心笑得彎腰。

“《心之旅》上演,如果生意興隆,我們要價就不同。”

從心說:“你小心點,別給人一種敲竹杠的感覺。”

智泉一怔,哈哈大笑,“好久沒聽過這種形容詞,唏,坐地起價是理所當然的事,你放心。”

她到美國大西洋城唱了三個晚上,出賣可觀及有限度色相,酬勞十分可觀。

賭場人頭湧湧,三成是華裔,手段闊綽。

下午,從心沒事,穿著白襯衫卡其褲,在吃角子老虎機器麵前躊躇。一定要碰一下運氣,可是,玩二十五仙那架,還是一千元搖一次?

老虎機全部電子化,隻需輕輕按鈕便可,隻見一位太太一千元玩一次,麵不改容,已經坐在那裏良久,起碼已十萬八萬上落。

噫,從心想,別太寒酸才好。她走近一千元那架機器,坐好,試試手力,正預備有所行動,身後有把聲音傳來。

那人說:“每部計算機控製的老虎機有三百多萬次變化,你今日運氣如何?”

從心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是陸兆洲。

她笑笑答:“賭徒哪裏理會機會率,事實是永遠有人中獎。”

“燕小姐是賭徒嗎?”

“不,”從心臉上有一絲寂寥,兼兩分無奈,“我很謹慎,但有時毫無選擇,隻得冒險上路,在別人眼中,也許就是不羈吧。”

陸兆洲十分意外,他沒想到美人還有靈魂,通常有思想就比較麻煩,但,卻額外吸引。

“來,試一下。”他給她一疊籌碼。

從心決定搖三下,中不中都收手。

她根本不知道什麼樣的組合贏什麼樣的獎,三個籌碼丟進去,一時沒有音訊,她聳聳肩,卻在這個時候,計算機計算妥當,鈴聲大作,落下無數彩金。

陸兆洲哈哈大笑。

從心也開心雀躍。

她贏了三萬多美金。

嗬,以前,一年也賺不到這個數目。

陸兆洲把彩金送她。

從心笑笑:“這是陸先生的彩頭,歸陸先生所有。”

陸兆洲還是第一次遇見拒收錢的美人,一時發愣,可是嫌數目小?

“這是一點零用。”

從心笑笑說:“我自己有收入。”

陸兆洲顯得尷尬,從心卻主動問他:“陸先生也來輕鬆一下?”

他卻說:“我特地來聽你唱歌。”

從心不知是真是假,她笑答:“我哪裏有歌藝。”

陸兆洲坦白地說:“所有不會唱歌的女孩之中,你最好看。”

從心笑不可仰,“陸先生,我請你喝杯咖啡,謝謝多多包涵。”

“台下的你同台上的你完全不同。”

台上的她穿肉色半透明縐紗衣,隻在要緊的地方點綴亮片及羽毛,看上去簡直有戰栗感。

台上台下,她一般可愛。

這年輕的女子天生有種豁達的氣質。

陸兆洲忽然問:“聽說溫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我沒有男友,”從心答:“他是我好朋友。”

“我認識溫家。”

“你們大家是生意人。”

“我讀報,說你結過婚,育有一子。”

不知怎地,從心不介意同他傾訴:“我從來沒有結過婚,我不走玉女路線,結過婚也無人計較,隻是,真沒有其事。”

陸兆洲看著她,“我相信你。”

“你呢,”從心大膽問:“你婚姻狀況如何?”

“我是?夫。”

“對不起。”

“你中文有底子,知道什麼叫?夫。”

從心微笑,“英文就差許多。”

“你幾時走?”

“明早。”

“燕陽,我想邀請你去巴黎遊玩。”

“我要回去參與電影首映宣傳,有機會再說吧。”

陸君點點頭。

從心沒有與他握手,她一直覺得自己雙手有點硬有點粗。

回到家,李智泉忠告她:“手頭已有餘錢,該置業了。”

“是。”從心回答。

“我替你選了間小公寓,你可以去看看。”

“不不,我想回北美看房子。”從心答。

“反正你兩邊走,應當有兩個住所。”

“可以負擔嗎?”

李智泉意外,“燕陽,你不知你最近收入?”

從心無比感慨,原來金山不在西方,而在家鄉。

李智泉接著說:“別以為賺錢容易,你運氣好,淘到金礦。”

“知道。”

“我也因此得益。”他洋洋自得搓著雙手。

從心全身全心投入宣傳。

她與導演四出接受訪問,她總是穿得很少。

祈又榮有點過意不去,“燕陽,你真合作。”

從心苦笑說:“人家又不是來看我的學問,討好觀眾,是應該的事。”

祈說:“幸虧你露得有品味。”

從心又笑,“露肉哪有品味可言,不難看已是上上大吉。”

一番混戰,電影收入隻算中上。

從心略為失望。

李智泉說:“已是勝利了,祈大導的戲,歸本已是罕事,多人叫好,才最要緊,賺得最多名氣的是你。”

從心點點頭。

她把最新消息告訴張祖佑。

他說:“這邊唐人街戲院也同步上演《心之旅》。”

從心一時口快:“你看了沒有?”

張很幽默,“還沒有。”

從心哎呀一聲,不知怎樣道歉,後悔得說不出話來,她竟會如此鹵莽。

張感慨:“從心,你忙得對我們生疏了。”

“決不!”心裏卻知道是事實。

“我們以你為榮。”

子彤在同學家做功課,張的家務助理來了,寫作時間已屆,談話隻得終止。

從心怔怔地坐在露台裏,與張家彼此距離日遠了。

智泉出現,一臉笑容。

“燕陽,到南美洲叢林瀑布去拍攝洗頭水廣告可好?”

從心納罕,“洗一個頭何必勞師動眾?”

“競爭激烈,需奇峰突出,想拍出飛瀑欲潮的感覺。”

從心忽然用手掩臉,“智泉,我累了,問元寶肯不肯娶我,我想結婚。”

刹那間,公寓裏靜得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半晌,李智泉冷笑,“之後呢?”

“婚後養兒育女。”

“之後呢?”

“相夫教子,白頭偕老。”

“所有女明星紅得不耐煩了都會老壽星找砒霜吃發神經,一味覺得嫁人是好結局,可是往往三五年之後被騙被棄,一無所有又得出來行走江湖,身價自黃金貶為爛鐵,這種例子年年有,可是你們仍然前仆後繼。”

從心不出聲。

“你想跟誰回家,我、元寶、抑或陸兆洲?燕陽,世上最可靠的人是你自己。”李智泉說。

從心呆呆地坐著小學生般聽教訓。

“你的機會,你的運氣,萬中無一,多少人夢寐以求,你要珍惜,切莫浪擲。”

從心抬起頭來,陪笑,“對不起,智泉,我發牢騷而已。”

智泉頓腳,“你沒有資格抱怨,這份工作把你自鳳凰茶室永華大廈裏拉出來,你應永遠感恩,吃點苦算什麼。”

從心響亮地回答:“是。”

李智泉鬆口氣,“準備洗頭吧,燕小姐。”

申請南美洲入境不容易,但是從心擁有大國護照,最方便不過。

不過,每次出入關口,她都渾身不自在,從來沒有輕鬆過。

護照還有兩年到期,屆時,是否天大膽子拿著這件舊的去換新的,抑或放棄燕陽的護照,恢複原來身分?這個問題,叫從心輾轉反側。

工作人員見她有點呆,以為她累了,連忙買咖啡糖果給她。

攝影師是識途老馬,在裏約熱內盧附近郊區找到了一座新娘頭紗似的銀色瀑布,瀑布下小湖正好讓從心站著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