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開了, 又被輕輕合上。
悄無聲息,好似沒有人來過一般。
月光如水,照在唐盈盈的臉上, 她緩緩睜開了眼。
她眼中透著零星水汽, 抬手看了看還未焐熱的鐲子,卻再也睡不著了。
時至清明, 細雨紛紛。
皇帝的詔令終於下來,左相劉植因勾結外敵, 殘害忠良, 革職查辦, 於十五日後,斬首示眾。
秦修遠依照許諾, 向皇帝求情,劉書墨和劉書染僅僅貶為庶民, 不允許入朝為官。
朝堂之中, 左相的位置空懸,一時之間,文官一派暗流湧動,但好在還未成氣候。
鎮國將軍府門前煥然一新, 百年忠勇,終得昭雪。
清明這一日, 眾人齊聚家祠。
在祠堂之中,香霧嫋嫋,一片肅然。
秦修遠如今身為一家之主, 率眾立於香案前,虔誠三揖。
嗚鼓三通,擊磬三十六聲, 以酒澆地,告慰祖先神明。
他身著玄色衣袍,長身玉立,沉穩大氣。
唐阮阮扶著秦老夫人,站在眾人後麵,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秦老夫人忍不住灑了幾滴眼淚,唐阮阮連忙遞上一方手帕,為她輕輕擦拭:“母親……”
秦老夫人紅著眼搖搖頭,道:“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唐阮阮點點頭,寬慰道:“是,母親注意身子。”
秦老夫人也微微頷首。
一上午的祭祖終於結束,秦老夫人有些乏了,便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唐阮阮便讓吳媽媽扶著秦老夫人回去休息了。
祠堂中人散了些許,秦修遠走過來,道:“累不累?”
唐阮阮搖了搖頭,道:“不累。”
秦修遠淡然一笑,道:“今日起得早,我見你早膳也沒怎麼用,是不是餓了?”
唐阮阮低聲道:“確實有點餓了,我昨日做了青團,一會我們回去吃些吧。”
自那日跟著莫臨去吃了艾糍,她便忍不住想念起青團的味道來,恰好清明要吃寒食,她便自己抽空做了些。
此時,秦修逸攜著言芝心走了過來,言芝心道:“你們在聊什麼?”
唐阮阮道:“芝心姐姐,我們在聊青團,一會兒你也去飛簷閣,與我們同食好不好?”
言芝心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秦修逸,道:“阿逸他說想出去走走,我陪他一起,便不去飛簷閣了。”
秦修逸神色淡淡:“沒關係,我自己出去便是,你和弟妹一起聚聚也好。”
唐阮阮和秦修遠兩人相視一眼,覺得二哥和芝心,似乎有些奇怪。
言芝心嘴唇輕抿,道:“我就要跟你去。”
秦修逸麵上有一絲悵然,一看便知有心事。
秦修逸沒再拒絕。
他和言芝心走後,秦修遠和唐阮阮回了飛簷閣。
唐阮阮有些奇怪,道:“你可知道,二哥是怎麼了?”
秦修遠低聲道:“言大人前幾日來找了二哥。”
唐阮阮:“言大人?芝心姐姐的父親嗎?”
秦修遠道:“不錯。”頓了頓,他道:“他問二哥,之後有什麼打算,另外……王太尉家的二房長子,向芝心提親了。”
唐阮阮詫異道:“什麼!?言大人的意思,是希望芝心姐姐嫁給王公子嗎?”
秦修遠沉聲道:“我也不知,不過這王公子入仕不久,前途大好。且自小便對芝心情根深種,早在三年前,她被悔婚之時,便登門去求娶過,隻不過芝心一直不肯點頭。”
唐阮阮道:“可是如今二哥和芝心姐姐,終於排除萬難,在一起了,為何這時候,言大人突然來阻撓婚事呢?”
秦修遠思索了一瞬,道:“因為言大人身患頑疾,太醫說,恐需要調理一年上,朝堂之事,便是無能為力了。”頓了頓,他道:“言大人是族長,一族興衰都係於他身上,如今二哥身無官職。芝心若是嫁過來,也無法幫襯族人,所以族內有些阻撓聲,也是人之常情。”
唐阮阮道:“可是二哥畢竟曾經是將軍,芝心姐姐好歹也是嫁入鎮國將軍府,滿門忠勇,國之柱石,怎麼還入不了他們的眼了?”
秦修遠默默伸手,攬住她腰肢,道:“人人都看得清,如今鎮國將軍府是我在撐著,我若是在,那自然相安無事……若是哪天,我不在了……”
唐阮阮眼眸一縮,急急捂住他的嘴:“不要……不要胡說。”
秦修遠的話還未及出口,唐阮阮的眼裏已經蓄了水霧。
秦修遠一看,有些不忍,卻仍然默默拉下她的小手,道:“阮阮,我知你害怕,可你身為我的妻子……便要有這個心理準備。”頓了頓,他道:“你見到今日祠堂之中那些牌位了麼?我秦家的男子,自三代而下,沒有一個善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