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聞聲尋美(2 / 3)

唱的是越曲,紅樓焚稿的那段,賀長鳴曾聽他母親請來的專業人士唱過,奈何他外表衣冠楚楚,骨子裏毫無文藝細胞,尤其對這吚吚呀呀的戲曲反感,平日若聽到這種曲調,早發了脾氣,恨不得有多遠走多遠。今天卻反常地停住了腳步,隻覺得那聲音帶了魅術似的,勾的人挪不開步子。

他聽了好一會兒,問,“是誰在唱?”

侍者瞅了瞅聲音傳來的方向,說,“不知道,我幫賀少去問問?”

賀長鳴又細細聽了會兒,隻覺得那聲音如泣如訴,哀婉絕決,每一聲都仿佛落在人心坎上,叫人的心不由跟著沉下去。賀長鳴不是個感性的人,幾乎從未有過聽別人唱幾句歌就感傷起來的事,此時不由好奇起來,想看看唱歌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曲子是旦角的唱詞,卻出自一個男人的口,還唱的這樣哀婉纏綿,可見是個多情的男人。

賀長鳴想,最好不僅多情還多姿,那就不枉此行了。

他對侍者說,“我自己去看,你別跟著。”

一路尋過去,沒多久就看到月洞門對麵左側靠牆的的地方站了個人。

那人背著身,頭微垂,身形卻站的筆挺,直若修竹,瘦若浮雲,給人一種十分清雅的感覺。

賀長鳴勾了勾唇,想,大概真是個美人。

月淡如水,那人瘦削的身影在圍牆與高大的景觀樹的映襯下顯出幾分落寞,聲音尤其如此,正唱著賀長鳴先前聽到的那段唱詞,此時正唱到——

“笙簫管笛耳邊繞,一聲聲猶如斷腸刀……”

“他那裏,是花燭麵前相對笑;我這裏,是長眠孤館誰來吊……”

大概是這唱詞太淒婉,又或者對麵的人唱功實在高深,賀長鳴心中竟有些悵然。

就在這時候,對麵的人轉過身來,一瞬間,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對麵的人確實是個美男子,不僅長得不錯,氣質也是難得的好,澹冶如春山,沉靜如秋水,看上去既溫柔又有內涵。賀長鳴的心猛地跳了下,瞳孔微縮,少有地愣了幾秒,眼裏有絲精光一閃而過,然後溫柔地說,“是你啊。”

這句話說出來,賀長鳴才發現自己的語氣中竟有幾分感慨,一回憶,才知他與陳俞白已有七八年未見。難得的是,他一眼認出了陳俞白,並想起了曾經的那一點點悸動,一點點愉悅,一點點憤怒,以及不甘與羞辱,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賀長鳴的眼睛放肆地在陳俞白身上打量,心下評判著,長高了點,瘦了點,臉色不好,白中帶點病態。但是樣子卻完全長開了,那唇、那眼,除了精致漂亮,還帶了幾分勾人的風情。

他問,“好久不見了,俞白,你過的好嗎?”

陳俞白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賀長鳴,怔怔站在那裏,直到聽到賀長鳴問他話,他才說,“還好。”

兩個人一時都沒話說,隻靜靜站著,賀長鳴如今的氣場早已今非昔比,陳俞白垂著眼睛沒看他,卻感覺他的目光放肆地在自己身上逡巡,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他皺了皺眉,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賀長鳴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高速公路的項目使他必須在S市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都跟一些腦滿腸肥的高官或者舌燦蓮花的商人打交道,再或者就是一些二世祖們,他覺得乏味極了,近期更是對那方麵的事都覺得沒意思,卓卓晚上想跟他一起睡都被他拒絕了。

而現在,他終於覺得生活又開始有那麼一點點意思了。

然而隻是一秒,賀長鳴就笑不出來了,他的笑容慢慢僵在臉上——月色之下,陳俞白走的很慢,很慢……一瘸,一拐。

賀長鳴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眸子幽深深的,問,“腳怎麼了?”

陳俞白手掙了掙,沒掙脫,說,“瘸了。”然後趁賀長鳴愣神的片刻抽手跑了,這一次腳步加快,左右腳之間的不協調顯得格外明顯。

賀長鳴沒有再追,沉默著回了包廂。

他返回包廂的時候照舊受到各方逢迎,不少別人的男伴、女伴都朝他暗送秋波,卓卓乖巧地依偎著他,給他倒酒,給他剝葡萄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