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鳴皺了皺沒眉,他跟陳俞白認識這麼久,陳俞白一向是連名帶姓地叫他,雖然他曾經開玩笑抱怨過,可是這稱呼真的改了,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叫人聽起來舒坦。
“我們永遠是朋友,但是,其他的不要再說了。”
“我想了那麼多年,現在,你讓我不要再說其他?”賀長鳴突然笑了聲,但沒有一點平時的氣勢淩人,他的樣子,有一點沉悶,一點無奈,似乎還有一點氣餒。
“是我不對”,他說,“但是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那麼想。”
陳俞白的表情動了動,其實從理性上來說,他也不信賀長鳴會那麼想他,一個人真心對你,還是假意敷衍,給你十年,你不可能分辨不出。
但是,別人這麼說他,他要不無動於衷要不小小地氣一下,真因為一句話耿耿於懷那麼多年是不肯能的。可這樣說的是賀長鳴,那簡直就像一把刀子戳在他心上,那種心痛的感覺,他永遠忘不了。
而且,賀長鳴從此真的再也沒來找過他。
八年,他真的什麼信心都沒了,實在是……不知道以前的一切在賀長鳴心裏,到底算什麼。
“對不起。”賀長鳴道。
陳俞白睫毛動了動,垂著眼睛沒吭聲。
賀長鳴不知什麼時候抽起了煙,煙霧繚繞中他眸色深沉,表情微微有些複雜,似乎在回憶什麼。
良久,他說,“我那時候,惱羞成怒了,而且……”他突然嗤笑了一聲,“大概是自卑了。”
陳俞白抬起眼來,詫異地看著他。
賀長鳴卻沉默了,神色深沉,似乎在思考什麼,又好像,不願意提起什麼。
他突然笑了下,不像平時那樣或者深沉或者風度翩翩恰到好處,反倒有些苦澀,他說,“我那時候太生氣了,我剛說完喜歡你,你轉頭就跟市長公子好上了。”
陳俞白愣了下,脫口問道,“哪個市長公子?”
“劉其遠。”
陳俞白皺著眉頭,顯然沒想起是誰。
賀長鳴提醒他,“高三的時候你們兩個一起參加省青年京劇大賽,得了一等獎。”
陳俞白這才想起來。
賀長鳴看著他,幽幽地說,“電視上直播,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喜歡你,吻了你,你卻笑著說謝謝他。”
陳俞白也想起這件事了,當時他跟劉其遠演的是一出老師新創作出來的改編戲,因為得了獎,主持人過來采訪,問他倆有什麼收獲。這次比賽的中心是要宣傳京劇革新,陳俞白就往這方麵談了幾句。輪到劉其遠,他卻說最大的收獲是認識了好搭檔,最喜歡俞白了,轉身就在陳俞白臉上親了下。陳俞白雖然心裏反感,卻不能當眾翻臉,隻能友好地說也很喜歡這個搭檔,並且擁抱了下,好讓之前劉其遠的動作不至於顯得太突兀。但是下了台後,陳俞白再沒有跟他說過話了。
賀長鳴說,“而且,你讓他帶紙條給我,說一點不喜歡我,別再纏著你。”他跟陳俞白雖然打小一起長大,但陳俞白心思單純,那會兒又不像現在,男人跟男人已經可以合法結婚。他向陳俞白表白後陳俞白愣了,說要想想,賀長鳴那時的心情可想而知。後來陳俞白去比賽,他頭一次沒陪著去,給他足夠的時間與空間考慮。等待時的那種焦慮與不安,他現在都記得。
可是陳俞白回來後,不僅拒絕了他,還跟別人在一起了。
“我……沒寫過那樣的紙條……”陳俞白有些懵了。
“你的字,我認識,而且,紙尾那個樹杈串白雲的標記是我給你設計的,別人並不知道。”
陳俞白愣愣看著他。
“我們兩個一起吃飯,你把他拉進來,你跟他高高興興談你最喜歡的唱腔流派,而我,什麼都不懂。”
陳俞白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
“我們在一起十年,我揍他時,你幫的卻是他,你讓我別發瘋,告訴我那是市長家的公子。我們兩個,到底是誰瞧不起誰呢,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