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智在送東西這方麵實在沒什麼長進。
這套西裝比裴英智以前送的還要昂貴,從套裝到配飾一應俱全,低調又奢華,即便審美如許諾也能察覺到這套衣服的美貌。以前他不是很在意,現在時不時地要出席一些正式的商務場合,不得不穿得也十分正式。
許諾的目光往下移,衣服上別了一張卡片,上麵飛揚跋扈地寫著“生日快樂”四個字,不仔細想,許諾也記不住自己要過生日了。
可惜過生日那天要參加投資公司的年會,也沒什麼時間自己獨自度過。不過許諾也不喜歡過生日,過一年老一歲,這樣就生出許多的悲哀。
生日那天在下雪,整個城市都洋溢著聖誕節的氣氛。
上海不怎麼下雪,也積不成像北方那樣的雪地,許諾穿了一身休閑西裝去了對方的年會現場,從下午到晚上,節目很多,他覺得無聊。
很晚的時候才散夥,許諾從酒店大門出來,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司機開了燈,下來直接朝他走來。許諾有些驚訝,走近時才看到對方的臉,是裴英智的司機。
“許先生。”司機十分有禮貌地說,“裴先生叫我來接您。”
“去哪兒?”許諾說,“他找我做什麼?”
司機說:“裴先生隻是吩咐我來接您,其餘的我也不清楚,天冷了,許先生,上車吧。”
“我不想去。”
“這……”司機麵露難色,“如果許先生不答應,那我會很難辦。”
許諾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他不知道司機在外麵等了多久,總之這是件很辛苦的差事。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跟裴英智別扭就牽扯上不相幹的人,這對於司機來說隻是工作,工作完不成,是會被老板責怪的。
始作俑者是裴英智,許諾覺得自己沒必要跟司機耍脾氣。
“那走吧。”
“謝謝許先生。”
車程不是很長,司機載著他到了市中心的酒店,並且遞給了他一張門卡,許諾抬頭看了看,有些眼暈。
他攥著房卡一路上了頂層,門鎖一響,稍微推開門,裏麵傳來了悅耳的鋼琴聲。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套間,許諾轉過門廊往裏走,寬大的客廳中央擺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裴英智坐在鋼琴前彈奏。他彈得很入迷,似乎沒有發覺許諾的到來,彈奏的音節中偶爾會有卡頓的地方,裴英智也不甚在意。
一曲終了,最後一個尾音緩緩落幕,裴英智才透過鋼琴架看到許諾。他笑了笑,站起來說:“你來啦。”
“有事兒?”
“今天是你生日,我本想給你個驚喜,可惜運氣不是很好。”裴英智說,“還好你來了。”
許諾看著裴英智,然後又看了看他手邊的鋼琴,說:“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彈這個。”
“我上中學的時候學過,很久沒有彈過了,手生了。”裴英智說,“我小時候父母讓我學了很多我並不是很喜歡的東西,等到我終於不必聽從他們的時候就把這些統統拋掉了,好像自己從來沒接觸過一樣。但我想,過生日嘛,總該有些不一樣的,絞盡腦汁也不知道送你什麼好,就忽然想起來我還會這些。我彈了一下午,希望能練習得熟練一點,可好像還是沒準備好。”
“你還是留著這些能耐去泡妞吧。”
裴英智看了看時間,說:“你隻給我留了一個小時。”
“什麼?”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裴英智說,“你生日就快要過去了。”
“沒過膩歪麼?”
“怎麼會。”裴英智說,“今天就快要過去了,趕在結束之前我要先把生日禮物送給你。”
“我不想收什麼玫瑰花或者鑽戒之類的東西了。”許諾說,“你不妨直接地送我點錢。”
裴英智從文件夾裏抽出了一份文件放在許諾麵前,許諾問道:“這是什麼?”裴英智說:“這是我之前提到過的唯諾獎,錢是我出的,明麵上這些事情也是我做的,但是在這份文件中說明了,這是以你的名義發起的,也就是說……你才是他們的造夢人。”
許諾看著手中的白紙黑字,沉默了許久,又抬頭看著裴英智。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表情甚是難堪,幾乎有種痛苦的情感包含在裏麵,他的手指攥住了那幾張紙,指甲蓋有些發白,緩緩地說:“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說過,我隻是想做一些我認為對的事情。”裴英智說,“我可能沒辦法根本地從觀念上去改變自己,但是我想……我可以試試,你呢?”
“我什麼?”許諾帶了些笑意,可是表情更加淒厲,“試著愛你麼?”
“我隻是希望你能過得好。”裴英智低頭笑了笑,“我很樂於見到你會為了事業去奮鬥打拚,我想盡自己的全力去幫助你,我也希望你能夠接受。”
“我一直都很接受呀。”許諾說,“隨便你給我什麼,我不會拒絕的。”
“那你心底裏呢?”裴英智拉起了許諾的手,“你想打倒我,最好把我狠狠地踩在地上,對不對?”
“對。”許諾坦誠地說道,“你不妨把你所有家產都給我,你沒了錢,還能是裴英智麼?”
“我倒是想把所有家產親手奉上,隻怕你不要。”裴英智說,“你終日裏厭煩我纏著你,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不如這樣吧,我們立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
“以五年為期。”裴英智說,“五年足夠一家互聯網遊戲公司上市,如果你能成功做到,那麼我立刻滾蛋,我一半財產歸你所有。如果你做不到,那就乖乖地待在我身邊。但是這五年中,請不要再拒絕我了。”
“那我有什麼好處?”許諾說,“我承認你是個精明的商人,算盤打得真是響。”
“我想我的一半家產也足夠你再開個十個八個的公司了,這還不算豐厚?總要留給我一些吃飯的錢吧。”裴英智說,“不過有個法子,可以讓我傾家蕩產。”
“你會說出來麼?”
“當然。”裴英智說,“你跟我結婚,我所有的家產就都是你的了,如果我對你不忠或者不愛你了,我立刻淨身出戶。”
“用不著。”許諾冷笑,“五年時間足夠了。”
裴英智靠近了許諾,一隻手撫上許諾的臉頰,他輕輕地吻著許諾的眼瞼,低聲說道:“寶貝兒你真狠,不過就算死在你的手上,我也心甘情願。”
“那我成全你。”
裴英智把過去所有繁亂的事情全都一刀切了。他知道許諾不過就是恨他,最好能毀了他,那他就給許諾這個機會,至少在這五年之內他能求得一個和許諾好好相處的緩衝餘地,天長地久,來日方長,誰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謝謝。”裴英智的手指捏著許諾的下巴微微抬起,若是原來,他可能隻會吻許諾的別處,但是今天不一樣,他想吻許諾的嘴唇。
他們之前的關係太過含糊不清,許諾說過可以在一起,但除了做愛之外,其他地方許諾會變得很排斥,裴英智猶豫不決,他覺得許諾自己也掙紮痛苦,不妨把事情寫成條條框框,變得簡單明了。
看著像是一筆買賣,但他們雙方都能接受。
裴英智張嘴咬了一下許諾的嘴唇,然後又深深地吻住了許諾,他將許諾撲倒在沙發上,兩個男人立刻陷入其中。裴英智吻得纏綿激烈,在緊緊貼合的唇縫中閃爍著液體的光澤,他揉皺了許諾的襯衣,想把他圈進懷裏哪兒也去不了,或者被他囚禁,永遠不要分開。
他惡狠狠地咬了許諾一口,不至於把許諾的嘴唇咬破,在許諾的推拒之下才與他分開了一些,裴英智看著許諾張著微紅的嘴唇輕輕喘氣,低頭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下,許諾說:“夠了,就這些……”
“今天不在這兒過夜麼?”裴英智側過臉去,在許諾的耳畔邊蹭著邊說,“我布置了臥室。”
“我可沒心情看你膨脹的少女心。”許諾說,“十二點已經過了,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吧。”
裴英智開玩笑道:“我是阿拉丁神燈麼?”
“不,你是夢魘。”許諾頓了頓,推開裴英智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不過天總會亮的,這對我來說……也已經過去了。”
他匆匆地離開了裴英智那處,獨自在路上走了好一陣兒。平安夜的氣氛還未退去,今天湊巧是個周末,大家有時間出來玩,明天就是周一了,又要變得忙忙碌碌。許諾一路思考了許多,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長途跋涉從高寒的北方而來,狠勁兒都遺留在了路上,剩下的卻是陰冷的味道,卻叫許諾清醒了很多。
他忽然氣餒了,腦海中不斷地盤旋著“要不就這樣吧”的想法。
許諾不想因為裴英智耽誤自己,誠然,他熱衷於裴英智對他所持有的愛情,這叫許諾與裴英智對調了位置,裴英智不再高高在上,他永遠都是許諾情感的奴隸。但是,許諾不也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麼?他應該像社會新聞裏的主角一樣永遠不原諒裴英智並且有多遠走多遠,今生不再與他相見,至少恨就要有恨的姿態和方式……不,他沒有這樣做,他還會和裴英智上床,他是成年人,他又不損失什麼。他也不想走,滾的人應該是裴英智,隱姓埋名活在陰暗的角落裏的人應該是裴英智,活得痛苦的人也應該是裴英智。
突然的一陣風吹來,許諾收緊了衣領,隨手招了輛出租車回家,車內的溫度很高,也安靜了,許諾有種慢慢解凍的感覺,熱度回歸了身體,他自己好像被那陣風吹得茅塞頓開。他在矯情什麼?裴英智說得沒錯呀,他不該拒絕裴英智給他送錢,最好想盡辦法挖空裴英智,這個事情就像他一開始計劃的那樣,但是他又不是那麼地堅定,至少裴英智會有一些舉動讓他猶豫。他掙紮於自己是應該維持一個受害人應有的顏麵還是應該尊崇本心,可卻忘了,掙紮的結果是他什麼都做不了。
許諾的手掌蓋在自己的眼睛上,等他鬆開時,心中的答案已經露出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