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京城已經逐漸熱鬧起來。
馬車在人群之中穿梭,阿育時不時高聲喊著,“讓一讓……讓一讓……”
宇文席一向喜靜,素日裏出門,都是將自己悶在馬車之中,甚少瞧外麵的動靜。
可是今日,他卻掀開車簾,眉眼之中依稀還有幾分笑意,望著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唇角竟然仿佛向上揚動著,看著似乎是在笑。
王爺今日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看到宇文席的笑容,阿育心中暗自嘀咕。
不過,若是王爺能日日都像今日這樣,或許對王爺的病情也有好處。
想到這裏,阿育也笑了。
然則,好景不長。
馬車才至晉王府外,瞧到府外候著的轎攆,宇文席的笑容驟然收斂。
“王爺……”
看到那轎子,阿育也立即抬眼,望向宇文席。
轎頂是一片明黃,轎前還掛著一塊鬆木令牌,上麵寫著一個小小的‘齊’字。
那是當今聖上在潛龍時期用過的名號!
這六年,阿育見過不少次這頂轎攆,每一次見到這轎子,府中都有大事發生。
以至於現在,隻要看到這轎攆,阿育的心便猛然揪起。
宇文席的眉眼垂了下來,搭在身前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還在輕輕地摩挲。
該來的,終究會來的。
果真,宇文昊已經等在書房!
他換了一身常服,立在廳中,雙手負於身後,仰著頭,正在打量廳中那塊寫著‘修身養性’的匾額
“不知陛下駕到,臣有失遠迎,還望陛下見罪。”
宇文席淡然的聲音,打斷了宇文昊的沉思。
他未曾回身,隻別過頭,眼角的餘光掃向宇文席。
阿育眼瞧著宇文席跪在廳中,卻隻能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退了出去。
以往多次的經驗告訴他,切莫在這個時候上前,否則,定然會惹得王爺勃然大怒。
“晉王殿下氣色倒是比前些時日好多了。”
宇文昊冷然別過頭,依舊背對著宇文席,沉聲道。
“仰仗陛下洪福。”
“嗬。”
一聲陰沉的笑意,從宇文昊的口中擠出。
他這才慢慢轉過身,冷鷙的雙眼,上下打量一圈,漫步上前。
宇文席立即低下頭,雙手搭在身前,半躬著身子,未曾抬眼。
直到宇文昊站在他麵前,冰冷地道,“是朕的洪福,還是皇後的洪福。”
沉默,久久的沉默。
宇文席沒有答話,更沒有抬頭。
這些年,他早已經習慣了宇文昊如此盛氣淩人、高高在上的樣子。
宇文昊不過是想要靠著磋磨自己,泄去他心中憤怒罷了。
“她回來了,晉王的身子就好了。朕看,這皇後於晉王而言,倒是勝過靈丹妙藥。”
說著,宇文昊也蹲下身子,右手抵在膝蓋上,身子向前探出,凝視著宇文席。
他陰沉的雙眼驟然與自己如此靠近,倒是讓宇文席有幾分不習慣。
“不如,朕令皇後割些骨肉,入藥,來為晉王調養身子,如何?”
從宇文昊的雙眼中,宇文席看出,他並非在玩笑。
“陛下。”
一陣血氣上湧,宇文席的身子猛然縮在一起,肺管上攀岩而起猛烈的咳嗽。
他生生地將那些咳嗽咽了回去,憋著氣,望著宇文昊,“皇後娘娘千金之軀,怎好為了臣一條賤命傷了自己的身子?若是被臣民知道,也會議論紛紛,與陛下清譽無益。還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