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隨著他的動作一怔。
畫像上的人她自然是看到了, 也認出是湯婍筠。
原本還好奇沈介手裏怎麼會有湯婍筠的畫,看到他遮遮掩掩的模樣,無需猜想, 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她垂下眼簾, 心緒複雜。
少男懷春本是正常之事, 她近來就想著過段時間幫沈介張羅婚事, 可讓她意外的是, 沈介看中的居然是湯婍筠。
京中年輕一輩的高門貴女出挑的也就這麼幾個, 湯婍筠從前進宮的時候,偶爾也會去長春宮請安,品性還可以, 可她是湯家人。
湯家擁兵自重,又有太成王,以後大莫皇後就不能姓湯, 可她沒想到, 沈介看中了誰不好,偏偏是湯婍筠, 眉貴妃的親妹妹。
刹那間,當日眉太妃去請安的情形曆曆在目, 那些挑撥離間的話也回蕩在耳邊。
雲棲的目光微沉。
感情之事不能控製, 可沈家, 尤其是沈介,絕不能站在湯家那邊。
思緒百轉千回, 她定了定神, 輕笑道:“看上湯婍筠了?”
她的話聽不出喜怒,沈介的心卻頓時往下一沉,若是杜應現在在屋裏, 恨不得將他這個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娘娘,這畫像是杜應拿來的。”由於病了,他的聲音異常低啞,解釋就顯得蒼白無力。
尋常女子不會在寢屋中收藏女子畫像,何況是相差無幾的同輩女子,杜應是他的親信,授誰的旨意找的畫像不言而喻。
雲棲也不戳破,繞開話題:“身子可好些了?”說著,餘光瞥見不遠處長廊冒出的一抹身影,把手裏的藥包往案幾上一放,“哀家路過藥鋪,為你買了點藥,待會讓下人拿下去煎。既病了,便好好歇著。”
一陣風吹來,香味逐漸變淡。
杜應進屋的時候,窗外空無一人,看到沈介盯著窗外出神,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院子裏除了那幾顆光禿禿的樹,什麼也沒有,心下不由得疑惑。
“公子,又想湯二小姐了?”
話罷,沈介轉過頭,目光陰沉沉的,杜應一愣:“公…公子,怎…怎麼了?”
說著話的功夫,地上被丟棄的畫像落入眼中,他心裏突然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抬頭的瞬間,一個茶杯就砸了過來。
杜應身手快,側身一躲,側眼望著地上碎裂的茶杯,心有餘悸。
沈介冰冷的聲音隨之傳來:“以後府中不許出現與湯婍筠有關的東西。”
話未說完,那幅畫像丟到了杜應腳跟前。
杜應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是好意,公子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氣?
剛想問為什麼,一觸碰到沈介的目光,感覺脊背發涼,悻悻閉了嘴。
“公子,粥還熱著,您記得趁熱吃。”杜應迅速把手裏的食盒放下,飛一般的跑開了。
沈介瞥了食盒一眼,心緒紊亂,毫無胃口,轉頭又看了看窗外,起身拿了件外衣,出府。
杜應並沒有走遠,就在門外候著,看到他出門,連忙走過來:“公子,您上哪兒去?”
沈介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朝外走。
他的步子邁得極快,杜應遠遠的被甩在後頭,衝著他的背影喊:“公子,您還有病在身,不能出去外邊吹風。”
沈介充耳不聞,一路走到府外,遙望四周,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麼人影?
他眸子一沉,問守門的下人:“方才可有人來過?”
下人搖搖頭:“今日未曾有人登門拜訪。”
沈介沒再往前走了。
太後娘娘來得悄無聲息,是翻牆進入沈府的。
京城這麼大,人已走遠,找不著了。
夜色越來越深,他的眸子也跟著暗了下去。
亥時末,雲棲回到避暑山莊。
這回出門,買了不少東西,疲憊不堪,沐浴之後,卻毫無困意,躺在軟榻上,想著沈介的婚事,頭疼的皺了皺眉頭。
耿嬤嬤問:“主子有心事?”
“元香,哀家今日去沈府了,原是過去看看那孩子的病情,沒讓人通稟,不小心發現他對湯婍筠起了心思。”
如何發現的,雲棲沒說。
一提起,就心煩意亂的。
從沈介進京伊始,她便打算將他培養成自己的人,告慰那人的在天之靈,因此不計過往,也沒讓人查他來京的目的。
可千算萬算,漏算了一步。
他對湯婍筠有意。
若是將來真娶了湯婍筠,他便是湯家人的一把利刃。她決不允許自己親手埋下禍端。
耿嬤嬤驚訝道:“湯家二小姐?沈大人怎麼看上的是她?”
雲棲歎息道:“哀家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麼相識的,到沈府的時候,看到他拿著湯婍筠的畫像發呆,想來這事是八九不離十了。依眉太妃的意思,他原本就是湯洹送到京城的,若是為名利,亦或是受湯家威脅不得已聽命於湯家便也就罷了,此事總有回旋的餘地,可若與湯家聯姻,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