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喝了半碗粥, 仍然沒看到人來,正想讓耿嬤嬤去催,餘光瞥見屋門外的人影, 把粥放在木幾上。
她在沈老夫人這兒養了兩日, 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昨日歇息得早,這會兒精神抖擻,掛念著挖墓人的身份,便直接問道:“背後始作俑者的身份, 查出來了嗎?”
“是湯家二夫人。”沈介終於走了進來, 聲音低沉,“她的母親是南疆安插在大莫的細作, 千幻蕊便是她製出來的。”
耿嬤嬤一怔:“二夫人?”
顯然, 這個結果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雲棲的反應平靜得多, 她早就猜到有一個人在背後指使著這些陰謀,不過是多年來一直沉住氣, 遲遲沒有現身而已。
是王氏的話, 許多事情便都能解釋得通了。她母親是南疆人,有下手的動機, 再者春獵的時候,所有人都仔細盤查過,沒有混進刺客, 那便是裏邊的人動的手。
“老奴有一事不明。”耿嬤嬤不解道, “湯家二夫人為何要將千幻蕊交給周盈盈,陷害湯婍筠?”
“她年輕的時候,便心高氣傲,能製出天下數一數二的奇毒, 有其過人之處,又怎麼甘心屈於他人之下?嫁給湯仕坤本就不是她心甘情願的,加上這些年被莫氏一直打壓,心中有怨憤,哀家猜想,她這一招是在借刀殺人。”雲棲平和道,端起碗,慢條斯理的喝著剩下的粥。
喝完了,她抬起眼:“不過哀家有一事不明,她潛藏許多年,你是如何將她引出來的?”
“血蠱。”沈介低著頭,回,“她一直被南疆控製,想要甩脫成為棋子的命運,甚至是取而代之。南疆崇尚蠱毒,國師之位一直由毒術最高之人來擔任。臣用血蠱為誘餌,引她現身。”
“哀家聽你提起過,這血蠱是天下第一蠱。”
雲棲語氣稍頓,眉頭輕皺:“可當時你從哀家身上取出的血蠱還未成型,王氏如此小心謹慎,怎麼會相信你的話?”
沈介默聲。
察覺到他的反常,雲棲問:“怎麼了?”
“血蠱在娘娘身上五年,已經初具形體,臣用自己的血,飼養了血蠱。如今血蠱,已經徹底成型了。”說到這,沈介又默了片刻,才繼續道,“娘娘恕罪,微臣瞞著您將血蠱留下。不過娘娘放心,臣已經掌控了血蠱,它不會隨意危害人的。”
雲棲點點頭,了然道:“原來如此。無妨,若是血蠱對你有用,便暫且留著。這事哀家不過問。”
說完,轉頭吩咐耿嬤嬤:“元香,收拾東西回宮。”
耿嬤嬤應聲退下去準備。
雲棲覺得有些口舌,拿起茶壺,準備倒杯水,指甲太長,不小心刮到了,她“嗤”了一聲,看了眼被刮傷的指甲,竟是從中間裂開了一段。
沈介上前一步,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又後退了。
雲棲餘光瞧見他的動作,覺得他今日心事重重,但不打算直接問,隻吩咐道:“給哀家拿小剪子來。”
屋子沒有剪子,沈介去找了沈老夫人,很快便拿來了。
而這時,耿嬤嬤還沒有回來。
沈介猶豫了一下,上前挪了個凳子坐到雲棲麵前,道:“臣幫娘娘修剪。”
說著,也不等雲棲開口,拉起她剛剛刮傷的指甲,專心致誌的剪著。
雲棲本想收回手,可想到他方才的舉止,打消了這個念頭,隻問道:“可是有什麼話想問哀家?”
沈介動作微頓,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事。”
半響後,他停下手,沒來由的問了一句:“娘娘先前對微臣好,是因為臣是沈家之後嗎?”
他這話問得突然,雲棲本很快可以回答出來,可她心思細膩,從他短短的一句話裏頭聽出他今日情緒失落,認真想了想。
這時,沈介又說了一句:“如果臣也是南疆派來的細作,娘娘還會對微臣這麼好嗎?”
雲棲望著他低垂的眉眼,揣摩出了他今日心情沮喪的原因。
默了默,她溫聲道:“哀家對沈家有愧,對你也有愧,但對你好,並非隻是因為你是沈家之後。沈家,哀家知道,你和王氏不同,京都裏到處遍布南疆的眼線,或許哀家身邊,都有細作。哀家病倒多年,早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你若是真想對哀家動手,當初就不會救哀家。”
沈介的喉嚨滾燙了一下,艱澀道:“娘娘,微臣……”
他抬起頭,看著雲棲溫柔的眉眼,嘴唇張張合合,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雲棲注視著他,一字一句溫柔道:“哀家知道,你這些年在南疆過得也不容易。你身上流著沈家的血,也有著像你父親一樣的忠膽。若是遇到了難處,告訴哀家,哀家幫你。”
從他踏入京都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他也是以細作的身份來到自己身邊,可她舍不得下手,還心疼他這些年的遭遇。
薑家女來大莫找那人的時候,便與南疆斷絕了關係,被南疆追殺。回去後,又怎麼可能獲得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