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繆沒有理會莫氏, 他的目光落在眉太妃臉上,良久,緩緩道:“聽聞太後娘娘的病是被一個南疆細作治好的, 娘娘在宮裏這幾年, 可查出太後娘娘病倒的緣故?”
眉太妃不語。
見了湯繆這一麵, 短短幾句話,便知道湯繆還想著皇位,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默了許久,她道:“本宮今日回來, 一是擔憂父親的病情, 二則想轉告父親幾句話。君兒的及冠禮是他人生的頭等大事,本宮不想在他的及冠之年, 京都裏出現那些讓他不高興的事情。父親是個聰明人, 應該知道此次君兒及冠, 皇上和太後娘娘心裏的想法,望父親好好珍重。”
頓了頓, 目光移到莫氏臉上:“本宮從宮裏頭帶了一些治傷的良藥給父親, 之後便勞煩母親每日幫父親煎藥了。”
莫氏愣了愣,等反應過來眉太妃的話外之意後, 麵露苦色,不等她說話,眉太妃又說:“本宮出來太久, 難免會讓人懷疑。今日就不留在府裏用膳了。天兒還涼, 父親和母後多注意身子。”
說罷,便轉身離開。
莫氏追了上去:“娘娘……”
眉太妃走了好一會才停下步子。
莫氏望了望周遭,低聲道:“娘娘,老爺他的傷雖然不是真的, 但年紀已大,經不起折騰。宮裏,需娘娘幫忙打點。”
眉太妃抬頭望了眼天,她多年未出宮,可今日回了湯府,才發現這京都裏頭,哪處的天都長一個樣。
她轉身看了眼雙鬢皆白的莫氏,聲音終是軟了下來:“往後的日子,勞煩母親勸勸父親,這個節骨眼上,不要做了錯事。”
莫氏卻是歎氣:“老爺的性子,我哪裏能勸?”
多年夫妻,對方是什麼性格,清清楚楚。
兩人成親,本就是為了家族利益,並無真情,這麼多年,也就隻有那點兒夫妻情分,自從納妾一事兩人起了爭執以後,更是不合。
勸不了。
即便勸了,也沒什麼用處。
莫氏想了想,又悄聲小心翼翼的問:“娘娘真的絕了那心思?”
朝事她從不插手,當年政變前她也是一無所知,知道宮裏的人來了湯家,才發現竟謀反了。
這些年她每每想起,總還是心有餘悸。
即便有先帝遺詔在手,如今的少帝已經登基,名不正言不順。
湯家能夠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當年太後娘娘和皇上沒有對湯家下殺令,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如今天下人已經接受了少帝是君王的事情,再來一次,隻怕便是誅九族的罪名了。
可她也知道,當年策反,如果不是眉太妃和太成王點頭,湯繆是不敢的。畢竟若是成功,坐在那位置上的人,隻會是太成王。
她理解自家女兒和孫兒的心思。
若非先帝遺詔被藏起來,帝王之位便是自家孫兒的,到時候湯府就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那位置多少人垂涎,又怎會甘心落到他人手裏?
眉太妃不語,她垂下眼簾,暗暗歎了口氣。
不放下又如何?
她確實惦記過那位置,也覺得皇位非自己的兒子莫屬,可那是在先帝親口應允她,以及她對先帝的憎惡之下才生的心思。
當年君兒被迫逼宮,和她生了嫌隙,這些年的書信來往說的都是些客套話,不再向她表露真心。
前幾日見了一麵,她更是琢磨不透君兒的想法了。
在宮裏頭的這些年,她雖不甘,可有些事情,已經慢慢的想通了。
兒子就這麼一個,君兒是她餘生的希望。
這條路,她想讓君兒自己來選。
在君兒還沒有明確表示自己想奪位之前,她不想搭上君兒和整個湯家的命。
念此,眉太妃道:“此事母親就別管了。藥我也給母親帶了一些回來,母親身子不好,記得按時服藥。”
聽了這話,莫氏也就不去想那些事了,眉眼帶笑:“好,娘娘每個月送回來的藥,我都有吃。”
兩個女兒裏,她最驕傲的便是眉太妃。
從小無論才貌還是婚事,都讓她臉上添光。
而她最寵的,則是湯繆筠。
一想到自己的二女兒,莫氏又愁眉苦臉起來,道:“娘娘若不急著回宮,去見筠兒一麵吧。筠兒從小和娘娘感情好,若有娘娘開導,心裏興許會高興些。”
眉太妃想了想,點頭。
眉太妃離開湯府沒多久,府外便出現了一個婢女打扮的人,戴著帷帽,跟守門的小廝低語了幾句後,小廝將她迎進去。
湯繆因為眉太妃的到來,麵色陰沉,又裝成了傷重的模樣,躺在床上不言不語。屋子裏的小廝和婢女低著頭,不敢說話。
有人進屋,蹲在床邊,附耳私語,湯繆猛然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