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汗?
北戎王庭距離聖都城有半個月的腳程, 而且據探子來報,阿古汗病重了,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難道是親自出征了?
這麼說, 阿古汗的病是裝出來的?
正疑惑間, 呼延慶道:“可汗說了,他不願與大莫交惡,若能見娘娘一麵,願意退兵。”
“阿古汗在聖都城裏?”
呼延慶點頭:“娘娘放心, 我們不會傷害你。北戎人言而有信, 不用擔心有埋伏。”
雲棲不語,暗暗琢磨著阿古汗的意圖。
呼延慶見她猶豫, 又說:“現在整個聖都城在都是大莫的士兵, 若我們要動武, 也無法離開聖都城。我記得娘娘之前膽子人大,難不成過了十年的安逸日子, 怕了嗎?”
雖然知道呼延慶這是激將法, 可雲棲也想知道,阿古汗打的什麼主意, 斟酌片刻,道:“好,我跟你們過去。”
“娘娘。”旁邊的將士出聲阻止, “北戎人向來狡猾, 小心有詐。”
“無妨。”雲棲說著,抬眼望向呼延慶,指了指旁邊的沈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見你們可汗時,他要一同進去。”
呼延慶聽罷,挪開目光,望了沈介幾息,似是在猶豫,少頃之後,點頭答應:“好。”
“娘娘……”將士們見她答應去見阿古汗,急促開口,“娘娘莫要中計。”
“你們在這兒等著,哀家會平安回來的。”
阿古汗雖然不算君子,可向來說到做到,對於這一點兒,雲棲還是相信他的。
雲棲去意已絕,將士們不知如何勸慰,隻好目送她離開。
半個時辰後,雲棲和沈介在呼延慶的保護下,抵達阿古汗的住所。
呼延慶本來就沉默寡言,一路上沒說什麼話,走在前頭帶路。
走到阿古汗的寢屋外時,呼延慶停下腳,道:“可汗就在裏頭等著,娘娘進去吧。”
雲棲點點頭,抬步進去。
門口的兩個護衛出刀把沈介攔住,說:“隻能娘娘一人進去,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雲棲轉過頭,瞥了瞥呼延慶,然後就聽他道:“讓他進去。”
得到命令,護衛抽回刀,讓開了路。
雲棲剛進屋沒多久,就聽到了一陣咳嗽聲,遠遠聽著,感覺那人喘氣很是艱難,仿佛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了。
聽了半響,喉頭也跟著有些發癢。
這屋裏頭,除了阿古汗也沒別人,猜想咳嗽的人是阿古汗,雲棲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伺候阿古汗的一個婢女站起來,把簾子掀開。
雲棲和那婢女對視了一眼。
那婢女看到她並不驚訝,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太後娘娘,可汗就在裏麵。”
雲棲抬目望去,阿古汗躺在床上,麵容憔悴蠟黃,頭發稀白,頭下放著一個高高的玉枕。
兩人對視了一會,阿古汗又低頭猛烈的咳了起來,眨眼的功夫,捂嘴的手帕便全都浸了血。
跪在床前的婢女見怪不怪,把血帕放到一旁,又遞上一塊新的。
雲棲怔了好一會。
阿古汗是真的病了,這麼看著,和五六十歲的老人沒什麼區別。
印象中的阿古汗有些一雙雄鷹般銳利的眼睛,很他對視的時候,總覺得被他當成了獵物,毛骨悚然。
十年前,北戎的將領中,阿古汗是令她最害怕的人。
雲棲沒有想過會再次跟他相見。
而再見時,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場麵。
等咳嗽聲停了,阿古汗才再次抬起頭,靜靜的盯著雲棲看,沒有了當年的鋒芒,滿目盡是渾濁之色。
他遲遲沒有開口,眼睛一直緊盯雲棲不放,雲棲覺得心裏瘮得慌,主動開口:“不知可汗見我,所為何事?”
阿古汗終於挪開眼,聲音蒼老沙啞:“娘娘來了啊,多年不見,娘娘的容顏分毫未改,而我,卻是這副模樣。”
說著,他自嘲一笑,隨後擺手,示意婢女退下。
婢女起身,行了一禮後便退出去。
阿古汗複看向雲棲,神色不明,半響後,才發現她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不悅的蹙眉:“我與娘娘有話單獨說,你,出去。”
雲棲道:“呼延將軍答應了哀家,見可汗之時,讓他守在一旁。”
阿古汗沉默片刻,須臾後陰冷的笑道:“娘娘不相信我?”
雲棲大大方方的回答:“身在敵軍的地盤,自是要謹慎些。”
阿古汗哈哈大笑。
可由於病重,他的笑容聽起來非常的刺耳難聽。
自顧自的笑完,他又盯著雲棲看,眼睛幾乎粘在了她身上。
雲棲被他看得不自在,秀眉輕皺:“可汗見我,是為了什麼?”
“你是本汗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不僅容貌無雙,智謀亦是如此,又有脾氣。十年前那一戰後,本汗就一直在想,終有一日要將你帶到王庭,讓你臣服於我,與你共享榮華富貴。”阿古汗似在自言自語,說話毫無顧忌,“你這張臉蛋,本汗尋了一輩子,都尋不出第三張。本想拿下大莫,到時候你就會來求本汗,可惜……”
話到此處,阿古汗又陰惻惻的笑了兩聲。
“本汗就快死了。這輩子女人、富貴和權勢,應有盡有,唯一沒有得到的,便是你。本汗有些不甘心啊。”
雲棲沉下臉,沒有說話。
阿古汗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大堆話,從初見她,到後來成為可汗以後如何想念,為了得到她都做了什麼事情。
雲棲麵色淡淡,仿佛在聽一件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