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一把抱住木濱說四年不見想、想死我了哥們兒,東升哈哈笑木濱眼裏滴出了淚。
東升拉著木濱一起去吃早飯。吹一聲口哨兒揮一下手,東升叫上了兩個小乞丐四人一起走,拐彎抹角來到了一處街角的甜沫老豆腐攤前。
八十年代中期的鐵佛城全城也就七八個個體早餐攤兒,這個離車站最近也是先前東升木濱乞討時經常混吃喝的地兒。倘若去光顧國營糧店開設的第一、第二和第三油條早餐店,是十有八九沒得有好果子吃的。除了顧客沒吃完剩下的,在國營早餐店裏幾乎得不到施舍。
背著風在牆角找個地方坐下,東升給四個人每人要了一碗甜沫和一碗老豆腐,外加各三個大窩頭。一張小桌子瞬時被吃食排滿,四個人風卷殘雲片刻間消滅殆盡。
其它吃早餐的人們看著兩個年輕人帶著兩個小叫花兒,又是這等吃相,都投來奇異的眼光,不知四人何方神聖是也。
東升說這次回來有兩件事:頭一件是要找些人去深圳做建築工,木濱你一起去吧,我在那邊兒蹚出了門路咱一塊兒掙大錢。木濱說你掙錢我、我相信,可我不能去建、建築工地太危險,我這條命兒是我、我們家三代獨苗兒,生下來活、活下來都不容易,我要好、好好活著派大用場。
東升說我還要在爸爸的墳前立碑,他老人家一輩子羅鍋兒腰人前抬不起頭,我要在村裏第一個立碑讓他在地下把顏麵爭回來。木濱說幹脆連你爺爺的碑也、也立了吧。
吃完飯東升把二十塊錢放到了攤主手裏,說大叔別找了。二十塊錢大約相當於七八天早餐攤的利潤,大叔沒有認出兩個長成小夥子的小乞丐,直到十幾年後又獲贈一間門店,才對今天的事了然。
“你給錢拋得高,就像張飛戰馬超”,“你給錢扔得矮,好像八仙來過海。”,兩個小乞丐唱著侵權木濱東升原創的要飯歌兒,高興地跑開了。
東升也不商量,拉起木濱走進了兩層樓的國營鐵佛百貨商店。百貨商店就在離火車站幾百米遠的地方,東升和木濱熟悉的很卻從來沒有進去過。
店裏的顧客稀稀拉拉,寬大的木櫃台後邊營業員低頭織著毛線衣,一聲同誌沒人理,二聲同誌抬眼皮,三聲同誌緩緩起身小聲哼。每月固定工資,賣不賣貨與她沒有關係。從襪子、鞋、褲子到上衣、圍脖和帽子,東升一應具全地給木濱置辦了全新的一身。
人配衣裳馬配鞍,穿上新衣裳的木濱倒也相貌堂堂,就是毛衣袖子開了的毛線跑出了袖口兒有點不協調。
買完衣服,兩人到城裏唯一的鐵佛紅日照相館,照了一張合影,又一人一張單身照。
東升確實是掙錢了,從八二到八六年在深圳的四年多時間裏,東升掙了六千多塊錢。
初去時前兩年是在工地上當小工,推磚拉車扛水泥,一把子力氣什麼都能幹。夏練三伏後背曬得紅通通爆了皮,南方冬天還好沒有北方這般寒冷。一年四季一身衣服,春夏秋冬吃住在工地上。工地沒建之前,睡離地半尺散著潮濕味兒道的草棚子。工地起了框架後,就隨意地窩在在建樓一角睡下,隨著工地進度不斷地閃轉騰挪,任它夏天蚊蟲叮咬冬日涼風嗖嗖。
別人回家過年了,他沒有家就留下來看守工地。從工頭兒那借來部雙卡收錄機,獨自一人拿一瓶酒,對著起伏著彩色煙花的天空放歌:腳下的地在走,身邊的水在流,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發生轉機是緣於一次被騙。
那是到深圳的第三年。一個新工地挖建築地槽,挖出的上千方土方需要運到三百米以外的空地上。機械車不夠用隻能用人工推車,東升和另外四個夥伴正好接受了這個任務。土方包工頭第一天讓五個小夥子推土沒有分配數量,而是數車數,十個小時下來記住了五人的總車數六百二十車,即平均每個人一天推了一百二十四車。
第二天早上包工頭兒發了話:每人一百三十五車,誰推完誰下工不論幾點。有了定額後小夥子們拚命地推起來,早幹完早收工,結果就有人九個小時推完了一百三十五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