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這句話太重,也太傷薛庭藉的心了,他們曾是那樣父慈子孝,卻敗給了一個並不精湛甚至欲蓋彌彰的計謀。
快二十年的父子情意,全是虛的……
他帶著苦笑的低泣讓裴銘不忍聽聞,緊握住他的手,並不比他好過到哪裏去。
再一次目睹他遭受如此突如其來的重創,對父皇的敬愛被毀得一幹二淨,也就是這個節點,徹底扭轉了他的人生,往後他功成也好,稱帝也罷,都沒能真正地開心起來。
他薛庭藉,作為大融六皇子的魂魄,已經死在今天了。
而皇帝的態度也宣判了他的下場,但他不甘心,尤其被緊握的手背讓他看向裴銘,更生出恐慌。
他死了,阿銘怎麼辦,誰還能護她?
或許是對於這個兒子那微不足道的愧疚吧,皇帝沒有阻止他們的擁抱,裴銘借著動作躲開皇帝的目光,貼在薛庭藉的耳邊,以最快的速度收起心傷。
“庭藉,冷靜下來聽我說。”她的話音還有些抖,卻是薛庭藉唯一能聽進去的聲音。
“聽著,咱們在皇城已經沒有活路了,不能坐以待斃,還有一線生機的。”
悲痛之下,薛庭藉已經思考不了問題了,還能有什麼生機?還能在父皇的趕盡殺絕之下尋什麼出路。
連喊一聲父皇的資格,都不留給他……
沒時間讓他感慨,裴銘迅速說道:“我們要去北邊,那裏有我們的人馬,我們要在那裏東山再起。”
北邊,薛庭藉終於有了些反應,一時間卻沒注意到她說的是“我們”,接著裴銘又讓他一會兒主動告罪,請纓充軍也算是自罰了。
她是知道的,雖然皇帝殘忍至此,對薛庭藉也並非多留情,但他對太子不滿,也明白這個儲君擔不起大融的重擔。
加之白氏的脅迫已經觸到了帝王的逆鱗,雖然沒法一口氣連根拔除,但隻要心裏有一絲抵觸,於裴銘而言就夠了。
唯一能篤定的就是,皇帝私心是想留薛庭藉一命的,隻當為了製衡白氏,為了給大融留條後路。
但僅僅這些還不夠,她不能讓皇帝廢了薛庭藉的身份,否則他就會像上一世一樣受盡欺淩。
就算要重蹈覆轍,她也舍不得看到他那麼狼狽艱辛,至少能為他守住最後那點倚仗。
正如她想的那樣,皇帝親口下旨;“此刻起,褫奪薛庭——”
“陛下!”
天底下還沒人敢打斷皇帝的話,但是裴銘敢,因為絕不能讓他把這句話說完。
“臣女與六殿下的指婚是陛下親賜的,雖未成禮,但也是夫妻了,臣女誓與夫君共存亡!”
鏗鏘的落字讓皇帝微微驚訝,其實他早想過撤回裴銘與薛庭藉的婚事,但被她搶了先,再來反悔確實不大妥當。
況且……
他不得不顧忌些裴長遠,大融需要輔國將軍的鎮守,而裴銘是裴長遠的心頭肉,動誰都不好動她。
這樣一來,還真不好廢掉薛庭藉皇子的身份。
被裴銘如此堅定的陳情拉回神思,薛庭藉意識到自己的險境,強忍住悲憤,用力磕了一頭,“兒臣與母親共擔罪,不求父皇饒恕,自請發配充軍前往北地邊關。”
天底下同樣沒有那個皇子自請流放的,何況北地苦寒又戰亂不斷,於貴胄而言,去了就等於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