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殿下因失血過多而晄白的臉色,譚將軍又歎了口氣,“禍福總相依,也別太悲觀。”
裴銘點點頭,請他先出去,然後獨自看著薛庭藉的右腿,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依然心顫。
曾經失去的東西,老天確實還給她了,卻是奪了薛庭藉最重要的東西來還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欣慰還是後悔。
指腹輕輕落在纏繞的麻布上,半點也不敢用力,默默落淚時,突然聽到一聲嘶啞的苦笑,“別哭。”
他醒了,神情還算淡然,伸手握住裴銘,反是他在安慰她,“可有哪裏受傷?讓軍醫瞧過了麼。”
“我沒事……”她本來想強顏歡笑的,可還是沒能忍住,慌忙擦掉淚水,反而越擦越多,最後隻能狼狽地在他麵前哭起來,糊得滿臉都是眼淚。
薛庭藉讓她先宣泄了一會兒,然後將她拉到自己懷裏趴著,輕輕順著她的後背,語氣與動作一樣輕柔,“隻要你無虞,別的我都不在乎。”
他的心跳很平穩,並不是強裝出來的從容,裴銘以為他會憤怒、會崩潰,會歇斯底裏,但沒想到會如此冷靜,興許是還不知情吧。
剛這樣想完,薛庭藉就說道:“不就是一條腿麼,妨礙不了什麼,皇位該是我的,依然會是我的。”
裴銘撅起嘴,淚眼漣漣的模樣簡直惹人憐愛,竟把薛庭藉逗笑了,捏住她的小鼻子,“不相信?我薛庭藉什麼時候在意過別人評判?誰不服我,殺了便是。”
這倒是!他怎會妥協於旁人?當初那麼多人暗罵他強搶許家的未婚妻,他不也還是把她搶來了麼?
“嗤,暴君!”她破涕而笑,在他的懷裏蹭了蹭,明明之前還惶然無措,到了他身邊,聽他說上幾句後,當真就不怕了。
“天下人若是寧願要太子那種心智有缺的瘋子馭國,也不要你,那就活該亡國,自古以來,沒有誰能評價開朝之君,你正好就做那千古第一帝!”
“不是我,是我們。”薛庭藉刮著她的臉蛋,低沉嗓音裏全是溺愛,“我們是千古第一的帝後,你會是整個大融,最寶貝的皇後。”
聞言,她抬眸看向他,眼裏淚水未幹,又蘊著笑意,亮晶晶的,比以往都要有神。
薛庭藉察覺出這一遭凶險下來,她的心境似乎有了變化,更加欣慰地摟著她的肩頭,“隻要能得你的真心,拿什麼來換都是值的。”
再說了,他雖然廢條腿,卻讓雄圖坎賠上了命,這麼說還是他賺了呢。
匈奴沒了唯一的左賢王,必定內亂,再趁機把他們打得翻不了身,看以後還會有誰非議他是個瘸子?
在譚將軍的命令下,六殿下受傷殘廢的事,全軍上下都無人提及,不過有了上次墜塔昏迷的經驗,將士們好像也不是很擔心,隻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行。
不過就算用上最好的藥,傷筋動骨一百天,薛庭藉怎麼也得老實躺上一兩個月才能下地。
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不是和譚將軍討論兵法,就是過問崢嶸塔重建的進度,全然沒把自己的腿傷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