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薛庭藉是犯了裴銘心中的大忌,心火沒那麼容易消,兀自躺在床榻上生悶氣,聽到推門的聲音也沒有回頭,“如果不是半柳的話,就給我滾出去。”
薛庭藉頓住腳步,可憐巴巴地不敢上前,“我錯了阿銘。”
道歉在她這裏從來都是無用的,裴銘抓起枕頭,反手準確扔向他,薛庭藉也不躲,拎著枕頭躡躡走過去。
裴銘懶得管他,自顧自趴在軟枕上低泣,聽起來可憐得很。
如今薛庭藉是真的不敢讓裴銘有一點點的激動,小心觸碰她的手臂,卻被她猛地攥住。
並非她不肯放下過往,實在是薛庭藉的言辭讓她不得不多想,眉目間又回到了之前的防備試探,比什麼都刺眼。
“你是不是存了這個心思,等回到皇城,奪了帝位,不再需要我裴家的時候,就來個滅門,讓我們統統消失?”
“我沒有!”薛庭藉連連搖頭,單手扶著她的肩頭,“我沒那麼忘恩負義,再說裴家是你的母家,我厚待都來不及,怎會……”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裴銘的眼神裏全是涼薄,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般事實。
誠然,她曾經確實見過,裴家上下,無一幸免,還讓她眼睜睜地看著……
薛庭藉並不知她的心事,但依然心慌得厲害,幾近懇求地握住她的手,額頭靠在指節上,“我對任何人殘忍,都不會辜負你們的,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阿銘,信我好麼……”
可惜裴銘的心腸不是那麼軟的,任他說什麼都不肯展顏,薛庭藉低頭想了想,暗自定下了心,“你等我下,我去去就回。”
沒過多久,前來敲門的卻是裴長遠,父親親自來了,裴銘才勉強打起精神,安靜地沏了茶,坐在他對麵悶悶不樂。
不過裴長遠的的表情明顯就鬆快了不少,抿著笑讓她別板著臉,小小年紀心思可不能這麼重。
“都說了他真的是一時失言而已,你知道他做了件什麼事麼?”
裴銘不言語,賭氣擺弄自己的袖口,被父親抓著手拍了拍,他的掌中有很多硬繭,雖然硌得她不舒服,卻能安心。
“你夫君,把常將軍底下的人,全都撥到了我裴家軍名下,一個都沒留。”
心頭微微抽動了下,裴銘終於肯抬眼了,薛庭藉他這是甘願放棄自己的勢力,完全依附於裴家?
沒錯,他就是這個意思,裴長遠滿意點點頭,“我當初做你外公女婿的時候,都到不了這個份上呢,人家是實打實的賠罪了,你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把自己的兵馬拱手相讓,以後就算他登基稱帝,也沒權柄能傷及裴家,這還不夠誠心麼?
裴銘又慢慢垂下頭,隻是眼裏澄亮了不少,這個薛庭藉真是的,每次把人氣得半死,回頭哄又哄得讓人沒脾氣。
她那點小情緒,裴長遠豈會看不出來,可心下依然不安。
那混小子肯定還沒死心,若這件事被銘娘知道了,隻怕真的沒法收場,看來得給他講講道理才行了。
正巧這時候薛庭藉回來,見到嶽父也在,本想再道次歉,卻見他悠悠歎了口氣,而坐在他對麵的裴銘低著頭,看不清麵容,頓時有些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