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失蹤,確實是我一手布下的局,但你,其實不在我的算計之內。”
當初她確實想要獨自行動,是薛庭藉自己非要相陪,她拗不過,才把他搭進來的。
“你為找我翻遍皇城,我確實很感動,可真的不知道你會……急成那樣。”
她的懊惱出自真心,讓薛庭藉的眉頭鬆緩不少,“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聽到這句問話,裴銘抬頭看他,“當然是為了覆滅王家啊,你忘了王氏那個惡婦麼?”
被她提醒,薛庭藉這才想起許多事,王氏、接二連三官宦家女兒的失蹤、隨之查出的販人生意,還有王家貪墨的罪證,繼而滅門。
當初心思淺,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是有聯係的,如今細想,竟是毛骨悚然。
所有的環環相扣,都是她一手策劃的,就連整個東市都為了配合她,玩了一出偷梁換柱……
還有一個人,他沒有忘記,“那程家呢?程言又得罪你什麼了?”
一聽到程言這個名字,裴銘的眼眶又紅了,“因為……”剛出口,淚水就掉了下來,怎麼忍都藏不住哭腔,“因為他傷害過立雪,傷得很深很深,我要為她報仇。”
薛庭藉皺起眉,程家和許家並沒有什麼交往,許立雪又是個大家閨秀,能被程言傷到什麼?
不過他並不打算深究,他看得出阿銘這回沒有說謊,不論原因,隻要她肯說出來就行。
殿外刮起了大風,沒有關緊的大門掙紮了幾下,終是被猛地吹開,溽熱的南風灌進來,吹滅了幾盞燭燈,殿內頓時昏暗下來。
在沉默良久之後,薛庭藉重重呼吸了一下,“除此以外,還有什麼?”
他還要審麼?裴銘幾不可見地苦笑,“你真當我有那麼多深仇大恨麼,所有我做過的事,我身邊的人,你都知道了。”
說完又補了一句:“信不信由你。”
察覺出她的不滿,薛庭藉的肩頭鬆了下來,“就這些事,你何必瞞著我,弄得我疑神疑鬼呢。”
裴銘看著他並不說話,而她的眼神,讓他心頭一跳。
之所以不告訴,那是因為在她眼裏,自己不值得她敞開心扉麼,難道兩年的生死相依,自己依然沒走進她的心裏?
她到底又在防範些什麼呢?還是說想要留著後手,隨時做些他控製不了,甚至不為所知的事情?
裹挾著水汽的南風在寢殿內兜旋,吹動他們各自微顫的眼睫,隨即默默離開,留下更為徹底的靜默。
當夜,他們各自背對著,無心留意對方是否已經睡著。
仰視著頭頂的帳幔,薛庭藉難以入眠,兩年前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於眼前,破碎的片段漸漸拚湊,還原了一場心機叵測的絕戶局。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美其名曰為裴鑠結識人脈而辦的酒局?對了,後來那次,他和裴銘在秦樓偷聽隔壁動靜,邀的不就是王啟堯和程言麼。
從都到尾,裴銘和他們根本沒有來往,卻步步為營,整垮了兩個並不算小的家族。
恐怕到現在,裴鑠都不知道被自己的妹妹當槍使了吧。
但如果這些都是裴銘一手安排的,那人牙子、被拐賣的小姑娘,還有德淵那個伴讀被擄,以及裴銘自己被發現時,看起來淒慘無比的樣子。
全都是……她自導自演的。
她的心機,未免也太深,太周全了。
那麼,他呢?
偏過頭看著她的後腦,薛庭藉的眼裏竟滿滿是傷感無措。
為了報複,她能夠耗費數月時間,牽扯那麼多人,繞那麼大的一個彎子,就連作假都做的那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