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後交代了此事,但沒過幾日便到了年下,沈喻便暫且把此事先放了一放。
年節剛過,榮寧兩府的爺們兒便糾集一眾紈絝子弟整日宴會玩樂,好不快活。
沈喻自來不喜此種氛圍,奈何一直以來為著皇帝的命令,也與賈蓉賈珍並賈璉幾人混了個臉熟,便也被各人因緣巧合拉去幾次。
席間杯盤狼藉,脂粉酒氣,各人極盡放浪形骸,更有優伶戲子嬌聲軟語。
沈喻雖內心厭煩,麵上倒穩得住,隻幾次不著痕跡的避開往他身上倒的優伶。
旁邊人問:“軟玉溫香在身旁,怎麼就你跟個和尚似的,半點兒不動心。”
沈喻搖搖頭,墨色的眸子看著眼前一喝醉酒了摟著兩個孌童唱十八摸的紈絝,眼底深處流露出旁人看不見的譏諷,淡淡道:“我年紀雖不大,卻也見慣了這等花樣,有些乏味。”
那紈絝子卻對著一處擠擠眼:“不是吧,你年紀輕輕,見識的夠多啊,這都不刺激。”
沈喻往角落裏一看,正是兩個半裸的人抱在一起,正要大庭廣眾之下行那不堪之事。
沈喻移開眼,歎口氣,想,自己雖然是活了第二遭,但如今年紀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竟見了這麼多汙糟。
隻是這紈絝說刺激,另一人聽到了卻來了勁,撇那處一眼,搖搖頭:“這有什麼,趕緊看看,也算是一飽眼福了,你可知那兩個是誰?”
旁邊人也捧場,問:“誰呀?”
“是柳國公之孫柳芳和他那新贖的名滿京城的花魁翹兒啊,那花魁可了不得,光贖身費,那老鴇張口就要三千兩呢。”
“不過要說刺激,也還不算什麼,我這兒到更有件新鮮事兒,雖不知真假,可大開了我的眼界,你們要不要聽?”
“聽聽聽。”
這下子可把大家的興頭吊起來了。
那人也是半醉了,說話有些結巴:“你們可知有個公府裏頭,出了個極美極媚的媳婦,看著素來是好的,誰能想倒背地裏與公公通奸呢。”說著,還拿手比了兩頭獅子的形狀,“怪道大家都說他府裏除了門口那兩頭獅子沒個幹淨的呢,哈哈哈哈。”
話沒說完,迎麵被人打了一拳,仰倒在地。
那人懵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也沒看清到底是誰,便也揮著拳頭要打回來。
霎時宴上亂作一團。
那打人的是誰,好巧不巧正是今日拉著沈喻來的賈璉。
別人許是一時想不到那兒去,但賈璉一聽便知道影射的是寧府。
素來那府裏頭亂,亂的除了兩個石獅子沒個幹淨的已傳出門去了。此時一聽,那人說的媳婦公公爬灰的話,不是秦可卿與賈珍又是誰呢。
但榮寧兩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賈璉雖則內心知道寧府裏很是亂來,也容不得別人當著他的麵拿來說嘴取笑。
更何況今日喝了一肚子黃湯,他也激憤上頭,一拳打過去之前倒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下子是不打自招了。
好不容易沈喻並著周圍人拉開了,那醉酒的酒也醒了,賈璉理智也回來了。
那邊醉酒的見著正主心虛,這邊賈璉也不願事情鬧大了,醜聞傳出去,便都打哈哈說是喝酒喝上頭了。
不管別人信不信,好歹圓了過去。
待酒席散去,賈璉與沈喻一道走著,拍了拍被踢髒了的袍子,惡狠狠道:“今日暫且饒了他,今後別讓小爺知道了他的把柄,非把他收拾一頓不可。”
說著,拿手戳了戳臉上的淤青,嘶了一聲:“這可怎麼辦,今夜回去那母老虎見著了定得盤問我一番。”
沈喻道:“二嫂子不是那等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你好生解釋解釋也就是了。”
賈璉嗤笑一聲:“她成日也就仗著我不與她計較罷了,哪家娘們似她這般凶悍。”
又對沈喻道:“對不住啊,今兒本來想拉你快活快活,沒成想光讓你拉架了,改日,改日我做東,再請你一回。”
沈喻扶了扶賈璉,委婉拒絕了。
賈璉也不堅持,心裏還想著如何應付王熙鳳的盤查,匆匆坐上車走了。
沈喻出了院門,一股冷氣襲來。
夜深冷寂,人煙漸稀,隻遠處角落裏窩著一個乞丐。
再回頭看院內的繁榮,一時間像是兩個世界。
他內心道:“這可真真是朱門酒肉臭”,著跟著的人散了些錢出去。
沈喻如今倒是有些理解了皇帝為什麼想清算四王八公。
這些勳貴們大量圈地,囤積財富,不事生產,子孫無能。不僅是在皇帝與太上皇之間立場衝突,也確實是與國無用,分外礙眼。
沈喻上轎,嗅到衣服上沾染上的脂粉味,神色冷漠,低聲吩咐了一句:“柳國公府近日花了兩千兩銀子,我算著這收支不對,他府裏早該沒有盈餘了,想是這錢另有來路,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