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正是這日,林如海出門時,恰好聽到周圍在討論最近剛從京城傳過來的新戲,他聽旁人論那戲似乎意有所指,便著人去打聽了打聽。隻是,他再沒想到戲裏那暗喻有斷袖之癖的主角是賈寶玉。

“若隻是世人捕風捉影,我還當是旁人冤枉了他,或是給潑了汙水,可他既自己站出來填了詞,豈不是自己承認了戲裏的事”。

“賈寶玉既與旁人情意深重,怎麼嶽母竟還寫信予我,撮合他和黛玉。寶玉是他嫡親孫子,黛玉便不是她的外孫女了,她明知賈寶玉這種情境,絕不是良配,卻還推我女兒入這火坑,這心腸”

說到最後,一甩袖子,他是文人,對著以前頗尊敬的嶽母,終究罵不出難聽的話來。

並不是沈喻此事做的不地道,他隻是推波助瀾,讓林如海注意到了這出戲而已,戲裏一切確是事實。

沈喻隻是怕林如海被賈母來信說動,他來不及阻止時,便稀裏糊塗的給黛玉與寶玉訂了親。

待林如海心境稍稍平複,也對之前並未答應下親事感到慶幸,鋪陳紙筆,明確的寫信嚴辭回絕了此事。

“隻恨如今局勢詭譎,我並不敢冒險,這一二年,黛玉還要在她外祖母它賈家住著,真是委屈了我兒。”

沈喻聽林如海這意思,好像仍舊沒法回京城與黛玉相見,於是問道:“陛下竟沒打算派人來接替這位置嗎?”

照常理來說,巡鹽禦史這等緊要的位置上必定是皇帝的心腹,如今林如海雖可算作‘棄暗投明’,還有著功勞在身,但畢竟曾是太上皇的人,皇帝絕對不會放心讓林如海繼續在揚州待著。

林如海搖搖頭:“我的任期大約還有一年多,陛下的意思是我如今還需坐鎮在這兒,盤順這亂局。揚州如此緊要,來接替的人陛下勢必多番挑揀,更要仔細排除太上皇的人,諸事繁雜。”

沈喻:“確實,除了身份背景,還要足夠忠心,更得極有手腕有能力,壓製得住鹽商,這樣的人不易得。”

林如海笑笑,沈喻這話也是暗暗肯定了他的能力。

他先前是太上皇心腹,縱然投靠新帝,今後也絕不可能被重用。最好的情況,便是拿著這番功勞,回京城待在清閑的職位養老了。他想到日後離了揚州的日子,竟有幾分不適應。

隻是,有不好的地方,卻更有好的地方,能平安養老,與黛玉團聚,其他的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了。

兩人不再閑話,等核對完賬簿,天已經晚了。

林如海便邀沈喻今日住下。

沈喻推辭再三,還是讓林府下人領路,往客院而去。

路上,沈喻聞到一股悠悠曠遠的梅香,不禁抬眼望去。

遠處影影綽綽佇立著一小院,被蜿蜒的水流和錯落有致的竹林隔著,隱隱能看到一角。

沈喻停住腳步,不知為何,他莫名篤定,那是黛玉曾經住的院子。

正在這時,細碎的雪花悄然落下,像是不願驚動任何人,漸漸落成靜謐的夜中的一道極淨的色彩。

身前身後低聲響起嘈雜的聲音。

“今年揚州居然下雪了。”

“是啊,是今年第一場雪呢。”

“真好看埃”

雪下的急了,在地上、屋頂上鋪成薄薄一層冷光,沈喻微微抬頭,看向那主人早已遠去的靜默的院子,不知在思量什麼,笑了笑。

他想,那裏凝固著黛玉自牙牙學語到長成豆蔻年華的時光,這是一種難言的真實。他忙碌至今,也有些想念黛玉了。

燈火照在沈喻臉上,柔光下明滅現出他的輪廓。自鋒利的眉眼而下,鼻梁挺拔,唇角微翹,少年身姿如玉,眼裏卻蘊著流動的光,揉了些溫柔的懷念。

一丫鬟像是看呆了,低聲喃喃:“我卻覺得人比雪更好看呢。”

幾個周圍耳朵靈的小丫鬟聽到了,有的偷偷窺了窺沈喻,默默紅了臉。

“主子,我們趕緊回吧,眼見著這雪越下越大了。”白慶突地出聲,打斷了眾人的遐想。

沈喻點點頭,撣了撣披風上的雪粒,闊步離去。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似鵝毛般落下。

香菱打著傘出來看雪,不遠處擋著風的亭子裏,身體漸好的黛玉圍著暖爐坐著,身上披一件白底綠萼披風,側對著的是薛寶釵。

香菱看夠了雪,搖著腦袋往回走。

對黛玉說:“往年我是最惡這種天氣的,一場雪下來,是真能凍死人的,叫人好難熬,這兩年竟也能安然賞雪,誦雪作詩了。”

黛玉拉住香菱的手,給她塞了個暖爐:“你是賞雪呢,還是要憶苦思甜?這倒讓人樂也不是,不樂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