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他咳嗽一聲,“我是新來的李慶生教授,負責經濟部份……”
果然不出精靈的子勤所料,中年人渾誌昨夜之事,循規蹈矩教學,正眼也不看女學生。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雙麵人。
放了學,子勤陪顏開去喝咖啡。
“其實,”顏開說:“一個人放什麼樣的餌,便釣到什麼樣的魚。”
子鄞笑,“女人要找的,當然是男人。”
“我同你的想法不同,你認為男人隻有一種。”
子勤答:“一點不錯。”
“我覺得男人也分多種。”
子勤答:“不,他們做不同職業,穿不同衣服,但,市麵上隻有一種男人。”
顏開說:“家父是好丈夫好父親,他對工作負責,愛護婦孺,我十分敬愛他。”
“那是稀有人種。”
“並不代表不存在呀。”
“他們大祗不會出來走,公眾場所很難遇見,需靠極大緣份福份,才能有機會邂逅。”
顏開說:“新女件也許會嫌他們乏味。”
“我是享樂主義,巧克力也吃名牌,十分揮霍,老好人不會喜歡我。”
顏開說:“自己賺錢不就得了。”
“顏開,我姑姑非常能幹,年薪百餘萬,她卻常常同我說,女子賺錢是非常醃傷心的一件事,還是讓男人來做的好。”
顏開看著子勤,“奇怪,我大嫂非常享福,家中一直有兩個傭人,但是一次她流著淚同我說:‘我要是有本事,我也多讀幾年書自力更生’。”
子勤問:“這是什麼意思?”
顏開抬起頭,“人是不滿現實的多。”
“我們都受母親阿姨等長輩影響。”
“不,與社會風氣也有極大關係。”
“所有商業社會都崇拜金錢,但是從來沒有像這個都市那樣極端。”
“是呀,廿八歲之前若不能名利雙收,那就是廢物了。”
子勤歎口氣,“女性在這方麵所受壓力,可能少一點。”
“再研究下去,博士論文都在這裏了。”
“下星期舉行的園遊園,是我們最後一次實驗,請盡量打扮得大方高貴。”
“知道了。”
女同學們為了行頭煞費心思,天天課餘談的就是這些:穿小鳳仙裝呢還是仙德瑞拉般大篷裙,抑或,是最新設計性感吊帶裙?
啊,顏開想,廿一世紀了,年輕女性仍然如此重視外表,真叫人感慨。不是說科技進步,人可以越來越不修邊幅,人類即使去到火星,也得衣著整齊順眼,但是,不忘誇張原始本錢吧?
子勤挑一條桃紅色大鍛子裙,穿上,美得似一朵芙蓉花。
“嘩,你一定搶盡鏡頭。”
子勤咕咕笑,“家父說,幸虧隻得一個女兒,否則要了他的老命。”
“那些四千金人家不知怎樣過活。”
“自己買布回來縫製吧。”
顏開選一件黑色小小裙子,配一副假水鑽大耳環,她仍然穿軟底平跟鞋。
傍晚,還未亮燈,學生們已魚貫進場。
嗬,每個年輕人都應該來過這種場合,隻見男男女女都拿出最好的一麵,看人,也被看,全神貫注,一邊笑一邊談,眼神四處溜。
這是一個擇偶舞會:都在這裏了,挑吧。
子勤一進場就被大堆英俊的穿禮服的男生圍住。
她側著頭,額角上掃著閃光粉,看上去晶瑩美麗,出盡了風頭。
顏開微笑,子勤成功了,她現身說法,證明了她論文中的觀點。
顏開躲在大樹下,靜靜享受手中香檳。
別的女同學也不輸蝕,有人穿大紅、金色、銀色、薄紗、褥肩、露背,頭發上灑金粉,別著鮮花,各出奇謀,蔚為奇觀。
好看極了。
顏開靜靜微笑。
忽然,背後有人問:“為什麼躲在這裏?”
她轉過頭去,真湊巧,在這一刹那,花園裏所有燈一起亮起來,可是天空仍未黑透,帶一抹灰紫色,天邊,有一彎新月。
啊,良辰美景,顏開即使活到一百歲,也不會忘記這一刻。
同她說話的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同學。
“你是顏開,是嗎,我叫甄永祥,化工係。”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他微笑,“顏開在本校是出名的高材生。”
顏開雙耳發燙。
“為什麼不下去湊熱鬧?”
“在角落看得比較多。”
“你是哲學家。”
“不不,我喜歡觀察,你呢,你又為什麼走進樹叢?”
“太喧嘩了。”
“你愛靜?”
“一個人,總得有獨處時間,思考、計劃……”
顏開十分喜歡這種論調。
“心靈也需要營養,否則,內心世界會逐漸荒家……”
顏開發呆,這是她的一貫看法呀。
“對不起,悶壞了你。”
“不不,你說得很對。”
“來,我們散步。”
可是小徑裏已經有情侶在擁吻。
兩個年輕人有點尷尬,不約而同走出小徑,回到人群中。
音樂響起,甄永祥邀舞。
並沒有別的男生來爭,他倆很舒服,距離漸漸拉近。
今晚,意料之外高興。
時間過得飛快,午夜,燃起煙花。
蓬一聲,七彩焰火象一朵花似炸開,蓬,又一朵,接著又一朵。
火樹銀花紛紛在天空撒下,甄永祥忽然在這個時刻握住顏開的手。
舞會快要給束了。
甄永祥寫下了電話地址,鄭重交到顏開手中。
他輕輕說:“我留意你已有好一段日子,你是一個樸累的好學生,我敬重這樣的女生,我希望可以發展。”
顏開笑答:“哪有你說得那麼好,我很固執剛愎。”
“看得出來,絕不隨波逐流,故意討好。”
這時,同學們發現了這一對,把他們拉出來,“快大合唱了,不許躲著密斟。”
他倆隻得加入人群。
子勤忽然出現,她問好友:“高興嗎?”
“很開心。”
“你可以打扮得更華麗一點。”
“不,我很滿足。”
“有沒有看到合意的男生?”
顏開微笑,“你呢?”
子勤的聲音有點空虛,“還沒有,男生都圍著葉文秀轉,她穿大低胸裙,看到沒有,真惡心,像豔星一般。”
顏開笑問:“你的結論是什麼?”
“給我一點意見。”
“子勤,做回你自己,不要勉強跟風,忠於自我,然後,該遇到什麼,就是什麼。”
子勤還想說話,但是,合唱已經開始。她們的實驗,其實已經得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