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奔馳,又行出十幾裏路,遇到一條岔路。
她停下來,拿出地圖又看了一眼,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哎呀”的聲響,那聲音好似離得不遠。
她回過頭去,卻沒有看到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冬青卻笑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讓她往上麵的林子裏看。
那林間,隱約可見一條腿,直愣愣地搭在一處斜坡上,許是那人沒來得及收腿。
但冬青已經認出來,那躲藏著的人就是偃於秋,不自覺還感慨了一聲,“這小子還挺能跑。”
她下馬,去到偃於秋的麵前,隻見他正捂著嘴,兩眼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她沒有說話,隻轉身又走,偃於秋急忙站起來,一用力那條腿有點站不穩,實實地摔了下去。
她又伸手去拉他,“你跟著我幹嘛?腿怎麼了?”
偃於秋小心地握住她的手,隨意拍拍身上的泥土,“剛跑太快,你們突然停下,但我一下沒停住,扭到腳了。”
見她俯身去看他的腿,他又急忙喊道:“無事,無事,現在已經不疼了。”
她將他的腿輕輕一揉,又從行李中拿出藥給他敷上,輕聲叮囑道:“應該無礙了,快回去吧。”
偃於秋緊跟在她的身後,“姐姐,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吧,你看我手腳靈活,興許能幫上什麼忙呢。”
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們不是去玩,別鬧。”
“我知道……可是一直以來都是你幫我,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偃於秋嘴裏嘟囔著,雙手背在身後,又往前挪了幾步。
“你好生去禦花台,就是幫我了。”
冬青見氛圍緊張,雖然知道這去豫都不是什麼遊山玩水的事,但看到偃於秋那副俯首帖耳的模樣又實在不忍。
於是轉向她,小心翼翼開口道:“不如就讓他跟著吧,等到了豫都我同他一起就是。你看他這麼能跑,辛辛苦苦跟了我們這麼久,萬一能派上用場呢?”
她沒想到冬青也替偃於秋說話,略帶無奈地說了一句:“前輩,你怎麼也……”
話還沒說完,隻見偃於秋已經爬上了冬青的馬背,死死地抓住冬青的衣襟,“我跟著這位大哥,不算跟著你吧。”
冬青被偃於秋抓得衣服支楞起來,打趣道:“這個時候你嘴倒變甜了,不過,我這一把年紀了,當你大哥未免太勉強了些。”
接著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完全沒把眼前的她當回事。
她拿他倆沒辦法,無可奈何地甩了甩頭,心底感慨道:“男人,不管多大年紀,都是這麼幼稚。”
她定下神來,看好路後,又繼續往豫都揚長而去。
又過了幾日,溫葉庭在宛中城外的一個小院,像是在等候著什麼一般,望著眼前的爐火出神。
門前積雪頗深,隨意踩一腳進去便留下一個不小的坑,因此走起路來也是舉步維艱。
淵之戴著鬥笠,正深深淺淺地往院裏走來,清亮喊道:“公子,我回來了。”
溫葉庭聽見淵之的呼喊,便披上外衣推開門來,卻被眼前的大雪驚了一跳,沒想到已經立春了,豫都這雪下得竟是如此肆意。
等淵之走到門前,抖落幾下腳邊的雪,一邊低聲說道:“公子,我按你的吩咐,給陛下傳去了花間姑娘投靠秦都成為間諜,恐會趕往豫都的消息。聽聞陛下深信不疑,龍顏大怒,覺得當初被花間姑娘玩弄於股掌之間乃是奇恥大辱,已經在整個豫都發布了搜捕令。”
溫葉庭垂下眼眸,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淵之不由得擔心起來,多嘴問了一句:“公子,你怎麼知道花間姑娘會來豫都呢?要是她來了豫都,豈不是會被滿都捉拿,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我死到臨頭了,想回豫都很難猜嗎?”溫葉庭嘲了淵之一句,又接著說道,“她要是不來當然是最好,父皇知曉這個消息也死了那條想利用她的心。”
他遲疑了一下,心中萬千歎息,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來豫都尋他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溫葉庭離開錦雲城時,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溫葉庭想到這裏,覺得幸運,又覺得不幸。
幸運的是,哪怕他做出了離開的決定,但他也清楚知道她定然不會對他的生死無動於衷。
不幸的是,縱使他比誰都期待花間前來,可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又時刻提醒他,不要再讓她又為他走一次鬼門關了。
“若是她來,看到如此局勢我希望她能夠知難而退,離開豫都,不要再來尋我,也不要讓自己陷入困境。”
淵之聽罷豁然開朗,但又想到什麼,隨即追問道:“那,假設她知道自己被通緝,但還是要義無反顧地前往宛中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