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晴朗的春日,她卻感覺自己被大雨從裏到外淋濕個透。
她不敢相信溫葉庭說出的這句話,突然覺得沒有了氣力,跌跌撞撞地坐了下來。
不管是她還是花間,都對這個消息號慟崩摧,她還沒開口繼續問些什麼,眼淚就已經奪眶而出,一滴接一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許久,她總算抑製住了那蔓延開來的,連綿不絕的悲傷,哽咽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還記得有一天我出去辦事了嗎?我是去找我早年的一個好友了,拜托他幫我傳遞消息。然後,今日從宛中城送來了密信,是淵之寫的。”
說罷溫葉庭從懷裏拿出那封密信,展開來,放在了她的眼前。
信上隻寫了一句話,“你們走後朝顏姑娘前來豫都,回蜀州途中遇不明官兵襲擊,歿了。”
看到這幾個字,她覺得刺眼,偌大的淚水滴在信上,她連擦掉眼淚的力氣都好像沒有了。
她心裏還有好多疑問想知道,但身在青州,又能向誰問呢?
溫葉庭此刻很想擁抱她,他知道花間也一定萬分痛苦,可迫於她的身份,自己的手卻始終伸不出來。
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曆史上韋筠的嬪妃中並沒有朝顏這個人,她以為是因為沒有她的話韋筠就沒有機會認識朝顏,那時她天真地覺得一切都改變了。
但沒想到,事實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曆史不會因誰改變。
哪怕當時韋筠的回生花救了朝顏,可他們還是沒能逃過命運的安排。
那會不會,花間,也會像曆史記載的那樣,離開溫葉庭呢?
想到這裏,她總算是聽到了花間肝腸寸斷的聲音,“石姑娘,我想放棄了。”
她找不到言語來安慰花間,她做不到騙自己。
想了許久,她總算是說出了一句,“花間,冷靜一下,或許,我們還有出路。”可她說這話的時候,卻一點底氣都沒有。
如果說花間最終注定會離開,那被留下的溫葉庭,該是多麼痛苦啊……
她頓時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她以為,隻要救活了溫葉庭,不管是她還是花間,至少有機會能活一個。
“等下,曆史上在蜀州那場大戰沒有發生,這算不算我們改變了曆史?”她期待萬分地說道,雖然她覺得這個借口沒有什麼說服力,但在這一刻卻像是救命稻草般,多少能夠聊慰她們這顆煩亂如東流春水的心。
花間卻直接略過了她這個提問,沮喪地說道:“石姑娘,或許一切應該回到原本的軌道上,這些日子對我來說已經是恩賜了。要是我們再一意孤行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就像現在的溫葉庭,他原本可以安穩度過這一生的。”
她明白花間的意思,花間害怕了,害怕她們往後的路會牽連更多的人,而該離開的人還是會離開,到了最後終究是一場空。
“不。”她堅定地回道,哪怕她也覺得眼下的自己有些任性,但還是義不容辭地說出這句話,“溫葉庭的毒要解,朝顏的仇我們也要報。”
花間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同她爭執了,想到朝顏,花間的心就好像碎成了掉落的花瓣,再也不會盛開。
對花間來說,如今最重要的是,她希望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好好活著,哪怕她再也沒有活的機會,也無所謂。
本來,她就應該死在安鄉,死在溫葉庭的床前。
倘若當初她死了,溫葉庭就不會中毒,韋筠也不會認識朝顏,雖然她死了,但至少她在意的人都好好活著。
可是命運偏偏讓她這樣不死不活地存在著,為了她心中的那些私念,她讓曆史的輪軸偏離了原先的方向,而行進的曆史也給了她懲罰。
花間許久的沉默,讓她感到不安,她沒忍住,柔聲問了一句,“你認了嗎?”
“我認了。”花間很快回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猶豫,也再也沒有了希望。
她止不住哭泣,雙手捂住臉,耳鬢的頭發被眼淚糊了一臉,肩膀隨著啜泣不停地抖動。眼前的溫葉庭覺得手足無措,他明白她的悲傷,但卻不知道她內心的掙紮。
溫葉庭也分不清,是她在哭泣還是花間在哭泣。她的悲傷好像不隻是來源於某一個人,也不隻是為了某一個人而哭泣。
他剛想說點什麼,卻又聽得她甕聲甕氣地說道:“你先出去吧。”
溫葉庭知道,此時再多的話語與安慰對她來說都是徒勞。他體會過那種親人離世的感覺,何況這短短的幾個月之中,她已經多次承受了這種痛苦。
原本他以為,除了他自己,不會再有人離開了。
溫葉庭忍不住小心摸了一下她的腦袋,這或許是他對她最大限度的安慰了,換作以前他已經抱著她一起痛哭了,而現在的他卻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