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氣清,整個碧城也正如溫炎如吩咐的那樣,難得在這個早春就煥發出了一種生機勃勃的樣子,四處都是盛開的花朵。
雖然這些花並不是非常名貴的品種,綻放得也不是異常嬌豔,但對於碧城的老百姓來說,能看到這種盛況也是千載難逢了。
所以,溫炎如的府邸外一大早就圍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從來沒見過碧城有如此熱鬧的時刻,好像整座碧城的人都傾巢而出了一般。
霎時間門外堵得水泄不通,溫炎如的家丁不停驅趕那些擋路的百姓,好給為數不多的來賓留出通行的道路。
她在房間內都已經聽到外麵不斷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她感覺到很熱鬧,卻又覺得這熱鬧並不屬於她。
門外的丫鬟已經候了多時,就等她發話好進來替她梳妝。可她始終無動於衷,隻是想靜靜地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直到溫炎如派人來詢問進度,催促說千萬別誤了吉時,那些丫鬟這才不得不衝進門來,見她此刻還呆呆地坐在床沿邊,衣衫不整的樣子。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上前替她整理衣裳,又依次開始給她梳洗起來。她雙眼呆滯,整個人毫無生氣,像個牽線木偶一般,隻是配合著。
她甚至很想一把將頭上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全部扯掉,什麼鳳冠霞帔,什麼濃妝豔抹,在這張愁眉不展的臉上顯得是那麼違和。
可一旁的丫鬟卻連聲感歎:“姑娘可真是美人啊……”
另外一個丫鬟也附和道:“沒錯。要我說,姑娘真是好福氣,殿下知曉姑娘喜花,便將這個碧城的花都買了來,現在外麵四處都是花呢。”
她們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什麼,但她感覺沒有一絲力氣搭話,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一個,隻是呆呆地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這張花間的臉,在此刻確實相當動人。
又過了半個時辰,她按部就班地跟著那些滿臉堆笑的人前去拜堂。她身上的華服太重了,所以步子邁得很慢,但分不清是因為什麼覺得沉重。
她邁出門去,看到天邊的落日高懸,周遭還散落著大片大片的餘暉。在這個時刻看到黃昏,心情倒是暢快了許多,她和花間一樣,向來喜歡日落。
她忍不住又抬頭多看了幾眼,仿佛感覺心裏得到了極大的安慰,她的嘴角總算是輕鬆了下來,露出一個好看又迷人的弧度。
丫鬟攙扶著她往前走,身邊隱約傳來歡笑聲和嬉鬧聲,她不知自己到了哪裏,隻知道一旁的人讓自己停下,便停了下來。
她已經記不得都發生了些什麼,隻是百依百從地跟著溫炎如做,她心中覺得厭惡,又覺得悲哀,但這種情緒很快就因為偃於秋的一聲呼喚煙消雲散了。
她在青廬之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偃於秋笑著朝她揮手,她當下感到欣慰,心中還感慨道:“這小子還真是心大,居然這麼歡天喜地地就來了。”
定睛一看,偃於秋身旁的桑榆倒是和她一樣愁容滿麵,他濃密的眉頭都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他沒來……”她心裏不自覺地說出這句話。
這個他,誰都知道指的是溫葉庭。
想罷她又感覺好笑,溫葉庭自然是不會來的,要是溫葉庭真的出現在這裏,她恐怕真的會動搖。而溫葉庭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看著這種場景呢?
這對於二人來說,並不是值得高興的婚禮,更像是令人神傷的分別。
偃於秋撥開重重人群,拉著桑榆就朝她走來,隻是快要走到的時候,溫炎如的手下就攔住了他們。
偃於秋顯然有些著急,張牙舞爪地解釋著什麼,好像在說自己隻是來和新婦說幾句祝福之語。
那人卻還是無動於衷地趕走了他們,偃於秋有些念念不舍地一步三回頭看著她,身邊的桑榆倒是頭也不回地朝外走。
她看出了偃於秋的難過,總算是笑著點了點頭,好像在告訴他“沒關係”。
雖然她內心有說不出的愁苦和憤懣,但在這時候看到了偃於秋他們,感覺好受多了,心情也輕快了不少。
沒過多久,天就徹底暗了下去,溫炎如請來的賓客並不多,整個府邸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好似那些熱鬧也未曾有過。
她在房間中等待著溫炎如,等待著這個即將成為她手下魂的人。
房中的燭光閃爍,在牆壁上映照出她的身影,看起來那麼堅決,還充滿了視死如歸的果斷。
溫炎如推開門進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給她倒了一杯茶水,“喝點吧,今日辛苦你了。”
她沒有接過來,溫炎如的手停留在半空,尷尬地又將茶杯放下,自己邁了幾步坐在了她的身旁。
她下意識地朝另一邊挪了挪,她實在不想同他挨得太近。
溫炎如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她感受到了溫炎如那略顯冰冷的手掌,不禁哆嗦了一下,一種油然而生的煩躁在此時將她一整個包圍了。
她完全聽不清溫炎如在說些什麼,準確地說,她沒有心思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