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9(1 / 3)

玉琴雙手扶著方向盤,仰著頭搖了搖說:“我隻怕永遠醒不了啦!”

朱懷鏡的心猛然一沉,身子反而輕飄飄起來。他一把抓住玉琴的手,又說不出一句話。玉琴閉上了眼睛,身子懶懶地靠著。朱懷鏡胸口狂跳不已,卻盡量鎮靜自己,從容地摟起玉琴。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了,摩挲著,親吻著。玉琴圓潤的肩膀止不住顫抖。他便愛憐地撫摸著她的肩,慢慢變化了姿勢,把玉琴平放著攬在懷裏,忘情地愛撫。玉琴靜靜地躺著,睡美人一般。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睜開眼睛,長歎一聲,說:“懷鏡,我們回去吧,好嗎?”

夜已深沉,車流稀了,玉琴卻仍然把車開得很慢。兩人一路上都不說話。

車到市**門口,朱懷鏡湊過嘴去親玉琴,卻親到一張濕漉漉的淚臉兒。

朱懷鏡下了車,站在那兒不動,想望著玉琴把車開走。卻隻見車燈熄了,車卻一動不動。他就揮手示意,讓她快走。仍是不見動靜。他想玉琴一定是要看著他先走,他就揮揮手往大門裏麵走。他一邊走一邊回頭,仍隻見那輛白色本田似動非動。

朱懷鏡昨晚不怎麼睡,清早起來頭有些重。香妹隻知道他昨晚回來得很晚,本要他再睡一會兒的,他卻早早就起來了。

他心裏總像有什麼事,睡不安穩。吃早飯的時候,香妹問昨天談得怎麼樣。他說還可以吧,也不說具體細節。香妹說她昨天下午已到醫院去了一趟,把事情都辦妥了。主治醫生已按我們的意思做了病曆,但他說藥費肯定也要隨著提高,不然就不像了。我想藥費反正不是我們出,也就隨他們了。

朱懷鏡卻說:“別這麼搞,多沒意思。”

香妹就摸不著頭腦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你要這麼幹的呀!我當初還說這樣不好哩!我是想你沒空,才專門請假去醫院忙了一個下午,反而落得怨了。”

朱懷鏡知道自己失態了,忙解釋說:“我是說龍興大酒店的老板也很客氣,我們太那個了,麵子上不好過。這事也隻是聘請的保安人員幹的,而且他們把保安也解雇了,老宋還把那兩個人抓了。我這人就是心軟。”

香妹想了想,說:“這事就不好辦了。我叫人把病曆做了,現在又去叫人改過來怎麼行?還說我們反複無常哩。既然病曆這麼做了,不叫他們按致殘賠償,又顯得我們是傻瓜了。我傻一點就傻一點,別人會說你無能哩。”

他想也是這麼回事,隻好說:“那就隻有這樣了。”

吃過早飯,仍是先送琪琪上學。到辦公室剛打掃完衛生,劉仲夏過來說,處裏開個短會,有幾個事情要說一下。按說處裏開會之前,劉仲夏應先同他通一下氣,商量一下講些什麼。可劉仲夏卻常常是即興發揮,想開就開,總不同他打招呼。他心裏便有些不快。一開會,他發現也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隻是劉處長傳達他這幾天參加的幾次會議的精神。他便有些心不在焉,總擔心會不會有誰打電話來。可劉處長講話囉嗦,很簡單的事情總要翻來覆去講。劉處長有那種學問人的毛病,思維是多層的,想問題時邏輯縝密,但表達起來卻層次混亂,反而叫人覺得冗煩,不得要領。

好不容易開完了會,朱懷鏡第一個離開了會議室。一看手表,發現這會竟開了兩個多小時。要是按他的工作習慣,這會最多四十分鍾。一坐下,就響起了電話。他的心猛然跳了起來。一接電話,卻是宋達清打來的。他不免有些失望。宋達清說一上班就打了電話,沒人接。他說剛才在開一個緊急會議,才回辦公室。宋達清說昨天沒趕上送他,太對不起了。他說:“哪裏哪裏。昨天我本也想桑拿一下的,但我這人就是土,聞不得裏麵的香水味,隻覺頭昏,連按摩也沒做就出來了。再說我對那裏的水也不放心。出來沒看見你們,也就不打攪了。也不遠,打個的士一下就到家了。”宋達清再客氣了幾句,兩人就掛了電話。

他不知宋達清會不會知道昨天晚上按摩的事。這種把柄不論讓誰抓在手裏都不是好事。昨晚回家以後,他先是焦急萬分地掛著玉琴的電話,總不見人接,心裏就不斷湧現恐怖的猜測,生怕她出了什麼事。最後掛通了,玉琴卻冷冰冰的,似乎剛才發生過的事,隻是他一個人的幻覺。他腦子都發蒙了。難道這女人這麼叫人捉摸不透嗎?後來又想到按摩的事。人在深夜裏的思維通常會被放大,恐懼和懊悔就不斷地膨脹,像兩條冰冷的蛇死死纏住他不放。便又想起平日裏對別的女人心猿意馬,覺得自己無比卑劣。自己還時時刻刻以體麵人自居,骨子裏卻是衣冠禽獸!這事要是擺到光天化日之下,他將何以為人?因為爬上那女人的身體,他的良心終生不會安寧了。可這麼自責著太難受了,他不得不找個說法來安慰自己。於是他想,如果自己從前對這等明知做不得的醜事還心懷某種邪念的話,那麼,今天膽大包天地做了,發現就那麼回事,無聊透頂。今後就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自己畢竟是有學問有身份的人,就要活得有層次有格調。

現在,他獨自坐在辦公室裏,腦子裏須臾不忘的是玉琴。可不敢掛電話過去。昨天她突然那麼冷漠,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是不是怪他太造次了?好像也不是。他還是掛了過去。電話通了,玉琴接了電話:“誰呀?”見是朱懷鏡,玉琴不做聲了。他忙說:“玉琴,你好嗎?你好嗎?你說話呀!”玉琴仍是不做聲。朱懷鏡說不準是急是氣,連聲叫了起來:“你到底怎麼了玉琴?你到底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他還在忙忙地問,玉琴卻放了電話。朱懷鏡仍聽著電話的嗡嗡聲,半天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