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也正好想去看望一下賀教授。”朱懷鏡說。他明白張天奇的意思。賀老師是財院的資深教授,現任副院長。憑賀教授治學的認真和為人的嚴謹,張天奇別想同他建立什麼個人關係。可大凡在官場上混慣了的人,幹什麼事情都想靠某種關係討個巧。這似乎已成官場人們的思維定勢。越是手中有權的人,越不相信世上有擺不平的關係,因此越是有權的人也就越熱衷於搞關係。朱懷鏡知道賀教授對自己印象好,心裏也有些感動。事實上,他調來荊都這麼些年,隻是在剛來時去看望過他一次。要是在官場,你不常去人家那裏走走,就說明你心懷二心了。
這時,張天奇的秘書小唐敲門進來了,同朱懷鏡熱情地招呼了一聲,再問張天奇是不是下去吃飯。張天奇抬腕看看手表,說去吧。
朱張二人並肩走在前麵,小唐走在後麵,腳步顯得拘謹。電梯裏麵,張天奇同朱懷鏡說起縣裏的人是人非,話語含蓄隱晦,隻是兩人明白。小唐其實聽懂了,就裝傻。出了電梯,老遠就見有人在打招呼。原來是烏縣公安局局長李大根,縣廣播電視台記者杜述,駐荊辦主任熊克光。都是老熟人,彼此握手道好。朱懷鏡原是烏縣領導,這些人免不了顯出恭敬的樣子。卻還有一個人在旁微笑,朱懷鏡覺得他麵生。張天奇看出來了,忙介紹說:“哦哦,對了對了,這位朱處長不認識吧?薑永富,烏縣的先進私營企業主,人稱將軍。”
張天奇介紹薑老板的時候,麵帶微笑,可一介紹完,表情馬上嚴肅起來。朱懷鏡覺得張天奇臉上很有戲,耐人尋味。他也就不好太過熱情,伸手過去同薑永富握了下,平淡說了你好你好,可心裏佩服這人的能量。這幾年在烏縣你說起薑永富別人不一定知道,而說起將軍就如雷貫耳了。他是近幾年暴發起來的私營企業老板,搞建築起的家,後來又經營建築材料、飲食服務、娛樂行業。
大家寒暄完了,將軍問:“去哪裏?”
張天奇背著手,望也不望將軍,隻問朱懷鏡:“看朱處長的意思?”
朱懷鏡這就知道今天是將軍做東了,隻好說:“客隨主便吧。”
將軍就說:“去天元怎麼樣?”
大家都說去天元吧。於是一行十人分乘三輛小車奔天元大酒店而去。按如今時尚,領導幹部外出公幹,總有一幫人前呼後擁。如果領導是去開會,跟來的這些人不能住會議安排的賓館,就在附近找賓館住下,領導隨叫隨到。縣裏的領導們通常喜歡帶的是三種人,老板、公安和記者。今天是三種人都全了。可今天這記者實在沒有帶的必要,又不是在縣內活動,沒有新聞可弄。也許杜述跟書記跟得緊吧,找個由頭也隨來了。車上沒有別人,張天奇又同朱懷鏡說起讀研究生的事:“我其實不想趕這個時髦的。但我隻是個專科生,而如今在場麵上走,起碼得是個本科生才說得過去。我就想補一下文憑。後來一想,補本科也是兩年,讀碩士也是兩年,那不幹脆一步到位算了,後來真的讀上了也覺得不虧。導師要求嚴,我這兩年還真學了些東西哩!”
朱懷鏡其實知道在職研究生是怎麼回事,不過混個文憑,往臉上貼金而已,誰認真讀書?可他見張天奇發著感慨,隻好做個人情,說:“是啊,您張書記有這麼些年的實際經驗,再來學理論,是別人不可比的。想我們當年讀書,從書本到書本,從概念到概念,死記硬背,苦不堪言。要是現在再回去讀書,效果肯定不一樣。”
到了天元大酒店,禮儀小姐微笑著引領他們上二樓。小姐個子太高,朱懷鏡走在她後麵有種壓迫感,幾乎覺得氣促。心想酒店的禮儀小姐為什麼都要招這麼高個兒的?莫名其妙!說明經營者並不懂得顧客心理。
禮儀小姐領著他們進了一間叫丁香軒的包廂。大家先在一角的沙發上坐下。將軍點頭而笑,問:“各位領導想吃點什麼?”他問的是各位,眼睛卻隻望著張天奇。
張天奇說:“小薑你安排吧。”說罷就同朱懷鏡感歎點菜是件很麻煩的事。將軍見張天奇顧著同朱懷鏡說話去了,就叫點菜的服務員到桌子邊,兩人低聲商量著。
將軍安排好了飯菜,過來遞煙。朱懷鏡這才說:“老薑,不要太客氣,隨便吃點兒吧。”
將軍忙說是是,隨便隨便。閑話一會兒,開始上菜了,大家客氣著坐下。頭道菜是幾個冷盤。將軍問喝什麼酒。張天奇說:“看朱處長興趣吧。”朱懷鏡本是喜歡喝五糧液的,可他知道張天奇愛喝茅台,就點了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