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心派正殿,眾人望著門口那道身影,登時沸騰了。
段輕名含笑走進門,徑直走到嶽鬆亭麵前,輕撩衣擺跪下:“弟子閉關十五年,今日得以出關,特來參見掌門。”
嶽鬆亭親自走下座扶起他,激動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起來吧。”
眾人見他安然歸來,都喜悅無比。
步水寒鐵青著臉要說話,被顧平林攔住。此人確實可惡,讓師父平白為此內疚了兩年,但顧平林並不希望步水寒惹上他,於是顧平林上前兩步擋住步水寒,開口道:“段師兄既已度過丹劫,為何遲遲不出關,讓師父與眾位師兄弟為你擔心,此等行事實為不妥。”
“不錯!”步水寒站出來,拔劍指著他,“你今日若不解釋清楚,我必不饒你!”
細細的劍風激得頸間黑輕揚,劍光映上俊臉,段輕名眼也不眨,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得放肆!”嶽鬆亭喝住步水寒,“輕名不出關必有緣故,先聽他怎麼說,你動不動就拿劍指著師弟,像什麼話,沒半點師兄的樣子!”
顧平林盯著段輕名,恰好他也側臉過來。
那雙漆黑的眼睛明明很狹窄,卻如同無邊的深淵,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將其填滿,潛在深處的那一絲冷酷已經看不見,隻剩下春風般的溫和笑意,簡直與前世一模一樣。如果說之前顧平林還能看出點什麼,如今就是完全摸不透他的情緒了。
視線碰撞一瞬,又錯開。
段輕名莞爾,轉向眾人:“顧師弟說的是,當時我成功結丹,本欲出關,誰知突然間心內觸動,似有所悟,竟就此入道,今日若非顧師弟前來,恐怕我還不會醒。“
“入道?”嶽鬆亭聞言大喜,“想不到你竟有這等機緣,果然不怪你,理應如此才對。”
眾人都釋懷了,紛紛拱手道賀。
步水寒不甘心地送劍入鞘。
入道乃是對道法一時有感而入定尋道,對修士來說極為難得,通常修士入道後都會有意外收獲,而開悟隻是電光石火間的一個念頭,若不及時抓住,就是白白錯過了入道機緣,這種事換成誰都會做同樣的選擇。
顧平林眼神微亮,很快恢複平靜。
晚風自竹林上空拂過,掀起細細的吟聲。周圍老竹皆有十丈多高,青翠密集的竹梢朝中間空地彎斜下來,遮天蔽日,猶如拱形的碧色穹頂。
碧穹之下一襲白袍,似春雪,明媚,又透著沁寒。
白絹帶隨著腦後長流瀉,在風中輕輕飄動,讓那背影看上去溫文爾雅又從容瀟灑,偶爾有幾片竹葉自上空飄落,更添了幾分悠閑氣氛。
顧平林踏著落葉,慢步朝他走過去。
他也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他突然一笑,刹那間春風蕩漾,百花盛開:“顧小九。”
再聽到熟悉的稱呼,顧平林不由愣了下,站住。
到底不是從前,那聲音已有了細微的變化,沉而不低,清悅,帶著磁性,含著笑意,仿佛在提醒著顧平林,他就是前世的段輕名。
顧平林回過神,開口:“恭喜你,不知入道兩年,你又有怎樣的收獲?”
前世這個時候,他自創的補天訣與顧影劍法理應初具雛形,這一世陰差陽錯,他沒有拜入玄冥派,不知道入道能為他帶來什麼?
“收獲麼,”段輕名答得有點奇怪,“隻是做了個夢。”
“嗯?”顧平林意外,皺眉道,“何必遮遮掩掩。”
段輕名道:“o,浮生如夢,入道一場等同大夢三生,有何不妥?”
知道他口才群,顧平林也不與他爭辯:“究竟如何,試一試便知曉。”
話音落,眼神驟然變得淩厲,人影已至段輕名麵前,當胸一掌劈過去。
掌力未吐,突然,眼前紫光一晃!
“你真是心急。”身後傳來低笑聲。
知道他早有準備,顧平林連忙撤掌召出長劍,熟練地架住迎麵刺來的顧影劍,同時迅轉身,準確地接住背後襲來的一掌,如紫燕般飄開兩丈。
段輕名手執顧影劍,唇邊猶含笑,渾身鋒芒已露。
顧平林低哼:“詭計多端。”
“來,”段輕名道,“讓我看你的長進。”
對這種邀請,顧平林從來不拒絕,馭劍再上,兩人交手沒幾招,段輕名又轉動顧影劍,紫光耀目。
顧平林熟練地側臉避開:“沒新意。”
“沒新意,卻隻對你用過,”段輕名架住他的劍,幾乎與他麵貼麵,“每一次都應付得這麼熟練,你究竟有多了解我,顧小九?”
“嗯?”顧平林愣了。
前世隻知道他慣用劍光擾人視線,細細想來,似乎真沒見他在別的場合用過這招。
走神一瞬,無窮的劍意已在身邊彌散開。
氣流激蕩,竹葉紛飛,千百竹葉飄浮在空中,遮住視線,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劍意無形,托物化形。一時之間,晚風,土石,老竹……就連那飄落的竹葉,都沾染上了劍意,每一片竹葉都成為奪命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