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中央,地麵忽然變得平坦,左右各有十塊奇怪的大石,形如座椅,大小相同,當真是奪天地造化而成。
千年論道會上,隻有最頂尖的大派世家高手才能爭得一座石椅,是以人人皆以有座為容。前世道脈被廢之前,顧平林並沒有造化訣,那時他受天賦所限,勤勉努力,在嶽鬆亭仙去之後接掌靈心派,參加論道會時也不過才剛結內丹,可那次論道會,顧平林為靈心派爭得了中間一席,讓靈心派正式走進了大派行列。
左邊第九位,是……這個位置。顧平林找到當年的石椅,低頭,手指輕撫椅背。
冰涼的石椅毫無特別之處,前事了無痕。
須臾,顧平林抬眸看向對麵。
那一次,玄冥派獨占兩席,風頭無兩,多出的一席屬於修界最年輕耀眼的大劍修。排座次序與論道實力有關,那人的座位恰好在他對麵,說巧合未免過於刻意了,兩人當時明爭暗鬥,說是故意反而更可信。
白衣公子歪在椅子上,隨手扶著顧影劍,姿態清閑,妙語如珠,與左右前輩談笑風生。偏那石椅旁恰好生了株矮樹,樹上不見葉,花卻開得熱鬧,花枝映俊容,紅英飄落在間、肩頭,散在如雪衣衫上,妖魅的紅,冰冷的白,恰似那人偽裝完美的笑顏。
步水寒退後,他剛坐下,就有九朵嫣紅的小花飄來,新鮮含露,有序地浮在麵前,托送它們的,乃是至高至強的劍意,外放而不見半點殺機,控製得完美。
對麵,墨眸似笑非笑。
“顧掌門終於來了,”清閑從容的聲音入耳,就變得分外可惡,“段六等候多時,借花獻佛,聊表心意。”
麵對挑釁,他亦不退讓,當即動用劍意將花朵攪碎:“來而不往非禮也,段大修請。”
“好好的花,可惜,”那人語帶惋惜,“顧掌門是嫌棄?”
“非也,是不受毫無誠意的禮物。”
……
言語交鋒恍如昨日,對麵石椅空空,不見當時人,唯有滿樹紅英依舊。
驀然間,一道身影映入眼簾。
“站著累不累,”段輕名在對麵石椅上坐下,“坐。”
心跳驟然加快,顧平林不動聲色地問:“為何坐那裏?”
段輕名斜斜地歪在椅子上,正抬手彈上方的花瓣,聞言輕拍椅背:“無他,隻是覺得此座熟悉。”說到這裏,他也若有所思。
顧平林按捺住情緒,語氣盡量自然:“熟悉也好,論道會當爭一席。”
“你想爭?”
“靈心派必爭,”顧平林坦然,“你不想?”
段輕名掃視四周,顯然是沒多大興趣:“論道豈在座次?這種無聊的遊戲,世人總是樂此不疲。”
顧平林深感讚同,排這個座次,不過是門派世家用來炫耀實力的手段罷了,道途原非名利途,若非靈心派需要,自己也懶得來爭這種名聲。
既如此,他前世為何又爭了一席?
顧平林不著痕跡地揚了唇角:“既然無趣,那就走吧。”
兩人先後下了雲崖,也沒有再乘金雕,而是不慌不忙地沿著道路往前走。
“時候差不多了吧?”顧平林隨口問。
“嗯。”段輕名顯然知道他在問什麼。
“有應對的辦法?”
“沒。”
“你還真不怕死。”
“有你啊,”段輕名笑道,“我們師兄弟同甘共苦禍福與共,能得師弟相陪,死有何憾。”
兩人正說著,旁邊大路上突然來了一大群人,個個神情驚惶,看衣著都是尋常百姓。
“又是舌頭!”
“都埋了好幾天的人。”
……
議論聲飄來,顧平林目光微動,腳步隨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