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鬆亭與兩位道督等在大殿上。造化洞府封閉,此番曆練提前結束,陳前與常錦心早就回來了,和任憑一起站在旁邊。顧平林兩人先見過嶽鬆亭與道督,嶽鬆亭本也沒指望他們得到傳承,見兩人平安歸來,喜悅不已。段輕名又向眾人介紹辛忌與程意,隻稱是路上認識的朋友,辛忌假扮正道習慣了,禮儀毫無破綻,嶽鬆亭對同道素來友好,立刻讓任憑帶他們去客房安頓。
顧平林卻察覺不對:“師父……”
“皆是命數,無需在意,”嶽鬆亭隨口解釋,然後岔開了話題,“你們一路風塵,也下去歇息吧,餘事明日再說。”
是命數,才不可能這樣!顧平林強忍住疑惑,故意放慢腳步等眾人離開,卻聽嶽鬆亭吩咐道:“輕名你留下。”
段輕名恭順地答:“是。”
顧平林隻得隨眾人出來,在殿外等了許久,才見段輕名從裏麵出來。
視線短暫地交會,段輕名也沒說話,步伐一如既往的悠閑,與他錯身而過,瀟灑離去。
顧平林轉身入殿。
嶽鬆亭正坐在椅子上輕輕咳嗽,見他進來便笑了,招呼他近前:“我聽說你一路都在幫忙料理外門道觀的事,做得很好。”
顧平林不動聲色:“師父至少還有十年壽數,怎會如此?”
“原想奮力拚一次,怎知天意難違,”嶽鬆亭輕描淡寫帶過,“倒是你們此番……”
顧平林一反常態,無禮地打斷他:“是修煉出了事?”
嶽鬆亭麵對追問有些無奈,想了想道:“為師偶得一門功法,十分高妙,可惜尚未完善,為師才智不足貿然試煉,不僅未能補足它,反受其反噬。”說到這裏,他收斂笑意:“為師此生突破無望,遲早會有這一日,來世或能重登道途,也是好事,身為修者不該執著於生死,你可明白這道理?”
“弟子明白,”顧平林道,“師父放心。”
嶽鬆亭點點頭,看他的眼神隱隱有幾分愧疚,半晌道:“為師離大限之日不遠,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靈心派,那部功法十分高明,若能完善,定能讓靈心派大放異彩。”
顧平林接過話:“能夠完善它的人必是劍術天才,此等大功,也足以當得下任掌門。”
嶽鬆亭沒有否認,略有些遲疑:“我有意將掌門之位傳與輕名,你……”
顧平林一笑:“如此甚好。段師兄天賦群,聰穎過人,且在門中甚得人心,堪當掌門之任。師父可是知曉外麵皆傳我是下任掌門,怕我心生不滿?”
嶽鬆亭聞言頓覺欣慰不已,起身扶住他的肩,歎了口氣:“為師知你懂事,心性品行皆好,豈會不滿?為師是怕你留下心結,影響道途,你能想開就對了,果然沒讓我失望。”
顧平林心中微暖:“弟子慚愧。”
嶽鬆亭拍拍他的肩,終是忍不住麵露喜色:“輕名是最有望補足功法的人,我看他近年行事穩重不少,靈心派交到他手裏,我也放心,隻願你師兄弟同心協力,靈心派後繼有人,為師此生無憾矣。”
顧平林頷:“功法是他獻上來的吧?”
嶽鬆亭意外:“你怎知曉?”
手指過於用力,幾乎痙攣,顧平林笑道:“我之前曾現他在自創功法,以配合劍術,師父既說隻有他能完善,想來這功法定然是他獻上的。”
嶽鬆亭搖頭:“瞞不過你,為師原本還擔心,他另辟蹊徑自創劍術,卻無合適的功法匹配,想不到他竟能自悟《補天訣》,自古以來能創功法之人,無一不是修界大能,誰說靈心派劍術隻得一脈?我派素來兼容並包,再開一脈也未嚐不可。”他似乎想起什麼,神情嚴肅了些:“為師壽數本就所剩不多,早幾年晚幾年都一樣,輕名能創《補天訣》是靈心派之幸,乃大功一件,他是個誠實單純的孩子,沒有借機重掌段氏,而是將功法獻與靈心派,你斷不可因我之事便怪罪於他。”
顧平林立即道:“師父放心。”
嶽鬆亭鬆了口氣,又低頭咳嗽,顧平林伸手輕輕替他捶背,半晌,嶽鬆亭感覺好了些,抬手製止他:“行了,還有些時日呢,你且下去吧。”
顧平林捏了捏袖中的《造化訣》,作禮退下。
《補天訣》參詳了魔修功法《煉神九章》,嶽鬆亭見多識廣,是瞞不住的,因此段輕名獻上的並非完整的《補天訣》。此功法本就算不上溫和,與靈心派功法截然不同,嶽鬆亭修煉它已不合適,何況是不完整的功法,如今他道基受到重創,時日無多,就算靠《造化訣》勉強救回,從此也道途無望,反不如重入輪回了。
接下來兩日,顧平林抽空向嶽鬆亭細細稟報了此行經曆,又為南珠的請帖作了解釋,再與陳前切磋了幾次,直到第三日才去找段輕名。
小徑落葉稀少,明顯有人清理過,整座竹林看上去翠色更濃,隻是偶爾有枯葉打著旋兒飛落,才覺蕭瑟冷寂,比起離開時並未有多少改變。
顧平林拂落肩頭枯葉,抬眼,遠遠地看到了竹欄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