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
足底是白茫茫的雲霧,幾塊突兀的白石露出來,猶如海中礁石;身畔是一點點浮空的、靜止的紅白花瓣,點綴在海上,美麗、冷清之至。
片片是花瓣,又仿佛是劍意。
眾人身在雲海之中,隔著點點花瓣,看著對麵神秘的白轎、白衣轎夫,分不清這一切究竟是劍境,還是真實。
這樣的劍意……
顧平林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對麵。
對麵座中是位幹瘦的、須發花白的老者,並非劍修,此刻他正一臉警惕地盯著白轎。
不是。
顧平林回過神,驚疑。前世論道會上並沒有劍王閣閣主此人,甚至直到自己自爆之前都從未聽說有劍王閣這個門派,看來今世的修界在冥冥之中已發生了不為人知的改變,局勢變得更複雜了。
占人傑等人尚且鎮定,唯獨陽昭冷笑:“故弄玄虛!”
玉無學按住陽昭的肩,製止他動作。
驟然,紗簾半被氣流掀開,一道白光自轎內閃出,直沒入兩排石椅中間的空地。
一名白衣轎夫走上前來,朝眾人拱手:“劍王閣,初次拜會。”
聲音聽起來很年輕,略有少年感,語氣倒是不卑不亢的。待他說完,地麵的雲氣才完全散開,眾人定睛一看,隻見中央那塊白石上赫然多了道淺淺的劍痕。
目光觸及劍痕,顧平林猛地站起身!
不止他,占人傑、段徵等人也紛紛變色,跟著站起來,雲鶴甚至走到白石前低頭細看,其餘修者見狀忙也圍過去,冷不防,走在最前麵的一名年輕修者突然驚呼了聲,倒退兩步。
占人傑剛巧上前,見狀一掌拍上他的後背,厲聲喝道:“定心!”
那修者正是之前想挑戰陽昭的玄冥派弟子尚卿,被占人傑扶住,他一時如夢初醒,忙又重新上前看那劍痕,隨即露出幾分迷茫之色。
眾人心知肚明。
那道劍痕乍入眼,仿佛有無數劍招撲麵而來,其中蘊含著萬千種變化,這也是雲鶴等人看一眼就被震住的原因,然而隻要移開視線片刻,再重新看時,它似乎又隻是一道普通的劍痕,沒什麼特別了。
從不凡到平凡,返璞歸真,此類劍道在修界最受推崇,可這一劍,直接連半點劍意都沒留下,完全看不出高在何處,連境界都難以判斷。
眾人兀自圍著劍痕觀看,唯獨顧平林沒有上去,他側過身,冷冷地看著崖邊的白轎。
有化無,無生有,不息不滅,大道無形。
有無之境!
雖然隻瞥了一眼,但顧平林幾乎立刻就認出了對方的劍道。
“無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無中生招,一式生千萬,是顧影劍法之真諦。說它簡單,因為它原本就是無,真正的無,世人隻知刪繁就簡,以求返璞歸真,又怎知由簡生繁,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返璞歸真?”
說話的人已不在,誰會想到,五十年後,世上竟還有第二個人也悟出了同樣的劍道,更步入了至上之境。
無中生有,一式化千萬,是顧影劍法;
重歸於無,千萬歸一劍,才是真正的有無之境!
顧平林冷冷地盯著轎簾,鋒利的目光似乎要將紗簾刺破。
裏麵的應該就是那位神秘的劍王閣閣主,不得不說,此人也算修界難得一見的天才,但——
他根本不是這一脈劍道的開創者,如果那個人還活著,達到這種極境必定也不需太久。
步水寒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劍痕吸引過去,沒留意到顧平林的異常。齊氏長老齊真走出人群,朝白轎拱手:“想來閣下便是劍王閣閣主了,既來論道,何不現身一見?”
四周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等著轎裏的人開口。
“嗯?”顧平林卻留意到,右前方那名轎夫下意識地抿了唇,微微低頭。
“劍王閣不參與論道,隻承接各種生意,製丹、煉毒、護人、護鏢……別處做不了的買賣我們都做,”回答的仍是之前那名白衣轎夫,“閣主誠心與諸位交個朋友,血月瘴穀,隨時歡迎諸位前來做客、談生意。”
說完,他轉身朝右邊兩名轎夫躬身作禮,然後與另外一名轎夫一道抬起白轎,躍下雲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