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
鐵衛將洛城驛館裏裏外外圍了三層。
某處院落，有侍女端著一盆盆清水進到屋內，一會兒功夫便成了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來。
鳳羽站在院中，她瞧著眼前無數人頭不停地晃過，此刻竟是有些抗拒進屋裏瞧一瞧。
適才鳳臨夜為她擋下那一鞭，傷勢頗為嚴重，幸而師父與一眾師兄們尚在洛城，這時候便是在全力為鳳臨夜療傷。
鳳羽心知，此刻她應當在屋內同師父、師兄們群策群力的，至少也該在鳳臨夜床前照顧著，可她偏偏躲了出來。
是什麼令她卻步了？
鳳羽瞧著那間忙碌的屋子不禁有些失神，她便是想起了鳳臨夜適才所言。
是的，她此番便是為南宮越而來，她甚至意圖與鳳臨夜針鋒相對，然而鳳臨夜卻在這個時候用性命護她。
師兄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鳳羽心中忽而有些苦澀，她無奈嗤笑一聲便是低喃道：“苦肉計嗎？”
那麼，她該如何回應呢？
萬般迷惑之際，便是見慕容離同柒子勳從屋內出來。
柒子勳見鳳羽自個兒在院中發愣便喚了她一聲。
鳳羽聽柒子勳這一叫喚，回了神便是走到慕容離與柒子勳跟前。
然未待她開口詢問鳳臨夜的傷勢，便是聽慕容離道：“進去瞧瞧吧，陛下醒了，想見你。”
那女子這一鞭著實厲害，鳳臨夜在半道上便扛不住暈了過去，適才被鐵衛抬回驛館時氣息都微弱的緊。
雖然慕容離早說過鳳臨夜傷勢極重卻不至於危及性命，可瞧著鳳臨夜那般虛弱的模樣，鳳羽還是憂心不已。
這會兒聽聞鳳臨夜已醒，本是跟自己較著勁兒不願進去的，眼下便是沒法了。
鳳羽於是應了慕容離一聲，便抖了抖羅裙步入屋內。
一室的藥草香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鳳羽悄聲走至鳳臨夜的床榻前。
因著傷在背脊，鳳臨夜此刻便是趴在床榻上。他向內側著臉，上身纏著厚厚的布條，薄被虛掖至腰間。
感知到有人走近，他吃力地抬了抬頭，轉過臉來，便是在瞧見鳳羽的一霎那淡淡勾了勾嘴角。
鳳羽又是走近一些。
鳳臨夜忽然吃力地抬手，欲示意旁人退下，而他這一動，便是牽動了背上那道入骨的傷口。
眼見著布條上有絲絲殷紅暈開，鳳羽忙阻止了他的動作，隨即對侍女們道：“都下去吧。”
“是。”
侍女們應聲而出。
鳳羽擰了巾帕坐到鳳臨夜身旁，她輕輕擦去他額間的汗珠，視線便是不自覺地瞥向鳳臨夜的背脊。
那樣一道傷口定然是很疼的，而依著鳳臨夜一貫的脾性，便是不願讓鳳羽瞧見他傷痛的模樣。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此刻，鳳臨夜竟是顫抖著手吃力地握住了鳳羽的手。
這一動作著實費力，他便是輕輕闔了眼，小心地抽著冷氣，待緩解了一波後背的疼痛，要睜眼時，鳳羽瞧見了鳳臨夜一貫冷然的眸中從未有過的，那毫不掩飾的虛弱之色。
他甚至對鳳羽道：“小羽，我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