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充盈內力,有如飛花落葉,在半空中虛晃一圈,雙劍相抵,我內力不濟,手中的長劍叫謝陵的內力振開,徑直削掉了一半劍身。
劍尖錚地一聲飛至牆中,勢如奔雷,抖落一地樹葉。
長劍相接,我硬扛下謝陵的一劍,反倒折損了手中兵器。
謝陵趁勝追擊,反手直向我身前探去,輕笑道:“阿雪,若是狀態不佳,咱們改日再比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
斷劍懸於謝陵頸側,滲出輕微血絲。
“收手!”
我爹厲聲製止道。
謝陵麵上驚愕凝滯,驚疑脫口而出:“……我輸了?”
我爹眼皮抬也不抬,並不直言這場比試的勝負,側目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雪初,替你師兄清理傷口,之後自己去領罰。”
無情劍宗規矩恁多,其中一條便是門下弟子切磋時不可傷及同門。
謝陵的頸子教我割出了血來,是實打實地犯了忌諱。
我垂頭道:“是。”
182.
我和謝陵站在原地,目送我爹漸漸走遠了,方才到最近的院子歇下。
謝陵仍舊想不通,從在院裏時就沒再開過口。他在意的倒不是我傷了他,而是那柄斷劍究竟是怎麼比他更快的。
我翻箱倒櫃扒拉出藥粉,叫他好好坐著,攥著藥瓶輕輕往他頸側的細小傷口上撒藥。
“嘶——”謝陵抽痛,他一貫不會忍痛,能哼唧決不會忍著。
他拉住我的腕子,正容亢色地奪下藥瓶,仰臉問道:“阿雪,你方才用的是什麼招式,我想了許久,既像是尋常的招式,又好像並非如此。”
這讓我咋說呢。
劍招當然就是最普通的劍招,隨便去院子裏揪一個七八歲的小弟子,都能使出來的平凡招式。
可關鍵處從來都不在招式和輕功。
我會的招式,謝陵比我學的更多。
我那蹩腳的輕功,能追上他都夠嗆。
過去十來年的內力差距並非一朝一夕能夠追趕上的,縱使我這兩三年比旁人百倍的用功,但謝陵也不是就撒手躺著等我追上來。
硬拚不成,隻能智取。
與不同人交手,自然要尋不同的破綻。
這幾年間我接觸最多的便是謝陵,對他用劍的習慣了如指掌。
謝陵的兵器,便隻是兵器。
賜名也好,珍愛也罷,隨劍主人的一舉一動發揮出功力,傾注再多內力於劍上,也仍是死物。
死物如何能與活物相較。
他斷了我的劍,順理成章以為我再無回擋之力。
他從頭至尾都在同一柄劍過招,而我自始至終未曾將手中劍視作唯一的兵器。
斷劍亦是劍,一草一木皆可為劍,凡在劍客手中,不應受形式拘泥。
劍身雖已攪成兩段,可謝陵看錯了與他比試的對象,比他的劍更快的不是我手上那柄斷劍,而是我。
不論劍在與否,我始終都在。
183.
這話說得玄得很。
在師兄麵前裝相最為致命。
謝陵似乎聽懂了。
不過他聽沒聽明白也無所謂。
我又要去宗祠跪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