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昐有孕三個月的消息,猶如一道平地驚雷,砸的眾人目瞪口呆。
宮中禦醫來問診時,還戰戰兢兢,就怕顧夫人有個三長兩短,再加上旁邊跟上神情嚴肅的首輔大人,幾個禦醫更是把這脈象問了又問,摸了又摸,直到摸到一股細若遊絲的喜脈,幾人頓有一種逃脫的慶幸,
容昐醒來時,已是日暮西山,屋裏點了等,燃著安神香。
龐晉川就坐在她身旁,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的小腹,那神色又是驚喜又是糾結,以致連她醒來都不曾發覺。
“怎麼了?”容昐支著手,嘶啞著聲,頭還有眩暈。
龐晉川這才回過神,連忙小心的扶住她的腰,將她輕輕一帶,靠在枕頭上,他將大掌輕輕的覆蓋在她小腹上,極其激動的盯著她。
容昐心底剛滑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下一刻龐晉川已高聲道:“有孕了。”
……
今年她四十八了。
容昐愣了半響,龐晉川伸手將她臉上的青絲撥開了,把她帶入自己懷中,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著她圓滑的肩膀。
“確定?”容昐好不容易接受這個消息,還不有些不敢置信。
龐晉川嗯了一聲:“三個月了。”他已是頭發半白,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如今她又有了孩子,叫他如何不激動?
容昐摸上自己的小肚,那裏還平坦的,這孩子在她身體裏都待了三個月了,可她從未曾發覺過。之前月事沒來,心底煩躁,還以為是絕經的原因,沒想到竟是有了孩子。
林嬤嬤進來問要不要傳晚膳。
龐晉川拉她下床,讓她坐在床邊,他蹲□子給她穿鞋。
他穿的極其的用心,穿好後還用食指插#入到腳後跟處,看鞋子是否鬆緊,還記得那年她懷小禮物時腳腫的老大的事情。
容昐低著頭看他,摸上他半白的頭發,忽然問:“要嗎?”
龐晉川一頓,笑容很快在他嘴角消失。
在生育皇後的時候,太醫早就說過她的身子不易受孕,之前懷了但是沒保住,到這個離她最後一次生產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她的身子吃得消嗎?
容昐有孕的事,猶如一塊巨大的陰影籠罩在龐國公府的上空。
龐晉川每日都是陰沉著一張臉盯著她的小腹,幾個孩子都回來過,求容昐不要再生了,在容昐開始孕吐時,龐晉川叫人給她熬了一碗藥:“別生了。”他這樣說。
容昐接過藥碗,那黑苦的藥汁倒影出她消瘦的麵孔,因著吃什麼吐什麼,所以連著半月她都沒能好好吃一頓飯,這些功夫下兩隻大眼越發的明顯起來。
容昐的嘴唇湊上碗邊,她含了一口進去,吞下,緊接著又喝了半碗。
龐晉川隻是默默的坐在她身旁,寬厚的大掌不斷的撫摸她的背部,到她喝完小半碗了,他遞上手帕,容昐擦掉嘴角的藥汁,疲倦的靠在他肩頭。
“你等會兒,我把碗端出去,我叫婢女進來。”龐晉川起身,沒有去看她的眼睛,容昐卻覺得他的身形好像越發被壓垮了一般,那身上的袍衫輕飄飄的掛在他身上。
這些日子她是怎麼熬的,他也同樣這樣熬著。他不舍孩子,可卻更憂心她的身子。
容昐躺在床上,闔眼,等待著疼痛。
門簾被撩起,早已為人母的秋香走了進來,她梳著婦人的發鬢,身上穿著鴉青色的襖,雙手上戴了一個寶石綠的戒指,上前就撩開床幔,替容昐掩好被褥,坐在她身旁低聲道:“爺剛才走出去時,摔了一跤,磕破了頭。”
容昐回身看向她,秋香歎了一口氣:“這些年哪裏見過他這般狼狽過?”
一整個白日,龐晉川都告了病假,他待在書房裏,不許別人打擾。
容昐吃了藥,昏沉沉睡下,半個時辰後腹部有些絞痛醒來,摸了底下,落了一些紅。林嬤嬤趕忙去請太醫,太醫又等了半盞茶的時間,還不見落胎,後再問脈她的脈象除了有一些小產的跡象外,倒是極其的平和。
太醫擰眉半響,才很是糾結的告訴容昐:“夫人,此胎已過三月根深蒂固,且之前唯恐夫人玉體受損不敢下重藥,隻怕還需再飲下一副,才可。”
意思是這胎頑固的很,打不下來。
林嬤嬤上前,用熱水替她擦淨了j□j,換了一條褻褲後,問:“太太,等會兒吃了飯再用藥吧。”
到夜裏,龐晉川回朱歸院時,容昐已經洗好澡吃過飯正窩在被窩裏看書。
十月裏,晚上就有些涼了。
龐晉川的臉色極其的不好,一天的功夫嘴角都長出刺刺的胡須,有些是青色的有些是白的。
容昐不由看著他偷笑,眼睛彎彎的模樣。
他自己解了白玉係帶,脫下暗紫色的圓領袍衫,沐浴後,容昐招手叫他過來。
“孩子沒掉。”開口第一句,她就告訴他。
龐晉川眸色猛地一亮,垂放在兩旁的雙手有些顫抖,容昐抱怨道:“打不下來,我也不想吃這罪了,想是定要投生在咱們家的,要向我討債的小鬼頭。”
容昐就坐在床頭,他卻跪在她身旁,緊握住她的雙手不斷的落下一個個的細吻。
“要討債也是向我討……”龐晉川難以自持,聲音哽咽:“你別怕,我會保你們母子平安的。”
他體內好像壓抑了一隻猛獸,此刻她親手打開了牢籠。
容昐憐憫的望著他,知曉後麵的日子難過的是他而不是她。
孩子六個月時,容昐無力再處理公府事宜,長灃和月琴又搬了回來,隻是她覺得自己有些無顏見兒媳。
這樣子,敬白都比她肚裏這個大五歲,而長灃更是和孩子差了有三十一歲了!
在他們搬回來的前一晚,容昐睡不著,腰酸背疼的怎麼躺都不對,龐晉川正撲在書桌上批改公文,毛筆飛快的在紙張上沙沙落下,一行行黑字飛快的跳躍出筆端。
他寫了一本,見她還沒睡,不由歎了一口氣,走上去遞給她一杯水,催道:“你該睡了。”
容昐正拿著鏡子照自己,咬牙:“都怪你!”
龐晉川怕她滾動之間壓著已經隆得很高的小腹了,連聲道:“好好好,都怪我不節製讓你又懷上了。”
……
“你看!”容昐兩頰緋紅,企圖用指責來掩蓋住自己的窘迫,她激動問:“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要是被兒媳說老蚌生珠怎麼辦!”
龐晉川摸摸她的頭:“胡說,誰敢說你?再說,你今年才四十八,是我五十多的人了。”她其實看上去還是很年輕,麵容保養得當,頭發烏黑,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多,四十出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