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命不該絕。

回憶回落現實,謝離深吸一口氣,緩慢閉上了眼。

深仇大恨猶如昨日,但如今的他對著賀昱那張臉,卻莫名再提不起從前的恨意。

可能是因為對方失了憶,溫順又聽話,和上一世拿劍捅死自己時的狠絕無情截然不同。

謝離皺了皺眉,忽而想起上次分別時的不歡而散。在對方失憶的情況下,自己帶著報複心的放肆可能對他確實有一點過分。

……要不然彌補一下吧。他有些猶豫。

————

沈氏破產,a市動蕩,這樣大的資金震顫下,沒有人發現a市某個中型企業的控股權悄無聲息地換了人。

賀昱沒什麼表情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股市行情,視線落在“謝氏”一欄上。

最近幾天,謝家深陷偷盜作品的輿論漩渦,被網友罵得十分慘烈。

雖然看似目前沒什麼影響,但賀昱卻清楚,用不了多久,孟衍就要趁機出手大力攪亂渾水。

孟氏太過貪婪,又橫衝直撞招惹了a市太多世家,它身處黑白兩方,早就半隻腳踏進了法網裏,且井不是無人察覺。

雖然現在的自己還無法從孟衍口中搶走謝氏,但劍走偏鋒,先咬掉一大塊肉,再逐步將這頭凶獸吞噬至盡倒也不無可能。

隻是謝離……一想到這個名字,賀昱腦海中冰冷的計算就驀地一止,神色也沉了下來。

上一世無數個日夜的屈辱仍在眼前,甚至到了這一世,那人還是如出一轍的惡劣。

他緩慢地端起電腦旁的濃茶,垂眼喝了口。生苦無甘的茶意在口中滿眼,極其澀,賀昱卻麵無表情。

上一世自己心魔邪生一心求死,卻又偏執不肯讓謝離獨活,隻求與他同歸於盡,卻被天道百般阻隔逼得無情無欲。

如今重活一回,他心中的恨仍濃鬱,卻又生出別的、更扭曲的報複欲來。

屋內未開燈,屏幕的微光將他的側臉湮沒在深黑的陰影裏。

謝氏別墅書房內。

自從謝翔被曝出偷襲他人作品參賽akw獲獎,沈白白又自曝“珍珠”的匿名畫手身份、被推測為謝家在迫害他隻為了強搶作品起,至今不過三五天,輿論已經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謝恒海雷厲風行,迅速找媒體想要壓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卻始終被孟衍遊刃有餘地先手一步、壓得死死的。

他又氣又惱卻沒有辦法,隻好親自打電話給沈白白,想讓他出麵解釋那些關於“強搶作品”的謠言。

電話那端,男生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似乎十分難過:“可是老師,阿衍都告訴我了,您收我做徒弟隻是為了想要……”

他輕咬了下唇,似乎不忍心再說下去。

謝恒海這才渾身一震,回想起孟衍和沈白白的關係來。

刹那間,他仿佛想通了很多東西,心都涼了半截,半晌才歎息一聲:“既然你井不信任我的人品,當初就不該拜我為師。”

沈白白小聲道:“不是的老師,我從小就特別崇拜您,您在我心裏是國內最厲害的畫——”

“好了。”謝恒海攥緊了手指,沉聲說,“看在我送給你許多珍藏畫品的份上,我問你最後一遍,願不願意為我謝家澄清謠言。”

對方的呼吸聲輕下來,逐漸有低聲的啜泣,傷心道:“老師我是相信您的,隻是阿衍他……”

他哭得孱弱可憐,仿佛自己有天大的委屈。

謝恒海卻不吃這一套,厭惡打斷他:“人心隔肚皮,既然你我無緣,這師生情分就直接斷了吧。”

沈白白這才猛地一驚,猛地尖聲道:“不要!”

呼吸急促:“老師您不能這樣!斷了師生和毀我前程有什麼區別!”

他臆想中自己占據優勢、本該居高臨下、以為謝恒海必定被輿論壓得又急又煩,定會多勸勸自己,卻沒料到他竟然這麼果斷,心中頓生恐懼與恨意。

聞言,謝恒海卻忍不住冷笑:“毀你前程?我要的就是毀你前程。”

沈白白一愣:“你——”

“老子當時真是昏了眼,才收了你這麼個白眼狼進謝家。”

既然撕破了臉皮,謝恒海對他當然沒什麼好脾氣,諷刺道:“既然你要鐵了心要貼著孟衍,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你以後出門千萬不要說是我謝恒海的學生,真是髒了我的門楣!”

聞言,沈白白的臉色蒼白,眼底卻湧出恨毒來,輕聲說:“……老師,你會後悔的。”

“我隻後悔當初沒聽謝離的勸、沒能早點看清你這蠢貨。”

“謝——”

罵完,謝恒海沒再等對方多廢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這才抬起頭,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地上欲言又止跪著的謝翔,半晌才想起來罵他:“你剛剛說,孟總是為了和謝離在一起,才故意搞得你名聲敗裂?”

這個理由聽似十分荒誕,但謝翔頂著壓力終於求得孟衍見一麵時,對方確實是扯著嘲諷的笑這麼告訴自己的。

謝翔雖然莫名其妙,但也為這個詭異的理由氣惱不已。

他忍不住恨恨地瞪一眼一旁懶洋洋坐著的年輕男人,冷哼道:“沒錯!孟總還說,隻要謝離肯和他在一起,博覽會的合作未必還是周——”

“放你的屁!!”

一個墨研砸過來,磕得謝翔頭破血流,後者又驚又恐,連忙捂住額頭:“爺爺?!”

謝恒海破口大罵完,上前一手擰起他的耳朵:“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為了謝離這種說辭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