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人麵色猝然一變,目光裏翻滾著濃鬱暗色,滿是恨意。

記憶的最後已經不清不楚。謝離深吸一口氣,垂眼看了會兒文件上的轉讓聲明,半晌,抬手收了,丟到角落裏眼不見心不煩。

怪他當初為賀昱的偽裝心軟,在處理謝家事宜時竟還能勉強多分出份心神,費力從孟衍手裏奪走了這一部分的資金想要送給小可憐。

現在回過神想想自己都覺得可笑。謝離嘖一聲,這才抬手打開了另一旁的櫃子。

台燈橘黃溫暖,被窗簾掀起的風蕩起錯落光影。

五月,謝家正式宣告破產。

龐然大物的墮落與腐爛,自然會引起無數貪婪的覓食者啃噬血肉。隻近一個月裏,a市世家已經曆經了無數動蕩。

孟氏聲明收購謝氏房產及娛樂業、顧氏收購藝術產業、周氏收購餐飲,一層層的啃噬下來仍有殘骸。其餘無數大大小小的家族一擁而上,將謝氏的殘軀撕扯得幹幹淨淨。

其中,一個曾經名不見經傳、原名為雪原企業的中型資本突然在世家掌控之外崛起。

它從前似乎是個普通的材料科研公司,去年時就因瀕臨破產被人收購。繼而建立的新企業如黑洞一般,短時間內迅速悄無聲息吞噬了許多小公司,甚至包括不久前剛破產沈氏的娛樂業。

這條潛藏在海底的鯨魚長勢驚人迅速,待各大世家發覺時,它早已經盯準了謝氏的藝術企業,更是趁機咬下了博覽會和d市藝術設計的肥肉。

謝氏破產倒閉後,它竟然又妄圖想與顧氏一爭搶奪資源,消息一出震驚了無數人。直到今日它的主人才終於被暴露出來。

在急切地找到公司所有人一欄、看清楚那兩個字時,a市世家所有人的麵色驀地一變,震顫不已。

……這位新資本家竟然是賀家所鄙夷厭惡、流浪在外的小少爺,研發出國家航空航天新材料的天才,賀昱。

“各位觀眾晚上好,歡迎收看a市晚間新聞播報,現在為您轉播的是雪原企業與顧氏的對於藝術產業的收購進展——”

“謝少!謝家已經正式倒閉,請問您之後準備何去何從?!”

“謝少!據小道消息爆料謝老已經出國,請問這個消息是否為真?!”

“謝少!請問您之後還會繼續畫畫嗎?!”

……

謝離漫不經心地走過紅毯,曝光燈下的眉眼清冷,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仿佛並不是來參加謝氏被瓜分的發布會一般。

等入了禮堂廳,已經有黑壓壓的人群落了座,鏡頭之下人聲鼎沸,謝離沒有理會旁人的注目,十分隨意地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謝——謝少。”有人小心翼翼地低聲開口,吭吭哧哧的。

謝離看過去,是一張有些熟悉的臉,他挑眉:“你是?”

“鄭雨辰!”對方緊張道,“我們之前在akw慶功宴上見過的!您還記得嗎?我看到新聞了!真沒想到您就是時俞大大!”

這麼一說,謝離才有些回想起來,意外地多看他一眼,含笑:“那個被沈白白帶著跑錯廳的笨蛋?”

鄭雨辰頓時臉一紅,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是我。”

謝離笑了會兒,注意到他西裝革履的正經打扮,笑意淡了淡:“賀昱的人?”

“賀總?”鄭雨辰一愣,點頭,“是的,我今年年初才進的雪原,當初都還不知道我們老大竟然就是賀總,他也太厲害了!”

聞言,謝離似乎彎了下嘴角,目光模糊:“確實厲害。”

鄭雨辰是記得宴會那晚他落了水被賀昱帶走的事的,忍不住問道:“謝少?您和賀總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禮堂明亮的燈光下,麵前的男人眼底落了光,指尖落在座椅扶手上輕點,笑意狡黠又隱晦:“我說很差,你信不信?”

鄭雨辰一愣,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一聲:“……謝離哥哥。”

他抬起頭,等看見來人的模樣時,頓時皺起了眉,有些厭惡地撇撇嘴嘀咕道:“這人怎麼在這裏。”

經過之前發布會當眾對謝離恨紅了眼的事,沈白白的真麵目終於暴露於所有人麵前。

網友冠以他惡毒白蓮花的稱號,被沈白白裝可憐帶過節奏的路人們後知後覺惡心不已,紛紛罵得他狗血淋頭。

一夕之間,沈白白的變化很大,褪去了浮躁的可憐巴巴,卻更柔弱蒼白了,含著淚水顫巍巍的模樣仿佛一吹就倒。

周圍有人認出他,忍不住瞥過一眼來,遲疑著竊竊私語。有鏡頭緩慢無聲對準了這裏。

沈白白滿眼顫抖的愧疚,越過眾人走到謝離身前,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哽咽道:“對不起謝離哥哥……之前是我太過分了,都是我自負清高,才一時間對你那樣說話,真的很對不起!”

他這道歉道的突然,一旁的鄭雨辰都忍不住傻眼了,目光不住在兩人麵上來回轉,混亂:“謝少?”

謝離笑意盈盈,卻半分沒錯過對方眼底的惡毒,任由他握著,緩慢道:“又是這招裝可憐?”

沈白白渾身一僵,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眼底倉皇湧出淚水,他垂下眼、聲音顫抖道:“我知道自己做出這樣過分的事,你一定也不肯相信我——”

他似乎是咬緊了牙關,艱難道:“謝離哥哥,為了向你賠罪,我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碰水彩筆墨……再也不畫一幅畫……”

沈白白抬起眼,眼底蓄滿了淚水,滾燙地劃過臉頰,聲音很輕:“這樣足夠了嗎?”

這個承諾不可謂之不重,周圍有人聽得清楚,頓時皺緊了眉議論紛紛:

“小白這是怎麼回事?”

“不畫畫了也太可惜了,真的不至於。”

“唉,他也挺可憐,雖然確實有點壞。”

“這話說的,那謝離被人坑的都破產了就不可憐了嗎?”

“又不是小白搞垮的謝家……其實永遠不再畫畫已經是個很重的致歉了,我要是謝離,應該就原諒他了。”

“切,估計又是在賣慘,看見他就煩。”

“算了,又不關我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