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大少奶奶的寢房裏,大少奶奶胡氏正小心翼翼地展開一張薄薄的紙條,甫一看完,立馬像拿著燙手山芋般走到炭盆子邊上,將紙條丟了進去,輕薄的紙條立馬在火舌的舔舐之下化作飛灰。
此時本該伺候在趙老爺子身邊的嫡長孫趙承旭在窗外看完了這一係列舉動,靜默無聲地轉頭離開了胡氏的窗外,分明裹著暖和厚實的披風,卻似是哪裏透著風一般,心頭陣陣泛冷。
若非趙家如此,若非外祖父如此……一頭是母親,一頭是趙家的傳承,同時擺在麵前讓他選擇,到底是難免茫然。
快回到趙子易的院子之前,趙承旭隨意抬眼一看,發現天上紛紛揚揚下起雪來,從一點一點到一片一片,北風一刮又在空中打了個旋。趙承旭覺得自己就像這些雪片兒,既沒有根基,又不受自己控製,隻能任由寒風擺布,前景一片清冷。
這景致倒是比在京都時熱鬧得多!
京都雖然也有梅,卻是白梅,且當時柳玉竹是進京伸冤,確實無心理會這些景致,眼下人多了起來,雖然都哄著一個“興致不高”的莫雲璿,但到底是熱鬧許多。
墨藍方才來了一回,低聲報了有人退出去的事,讓人跟去看了,果然是進了節度使府。柳玉竹點頭示意他繼續盯緊了,才開口假作吩咐其他事宜,還故意嘀咕著他事也做不好,還要勞煩到她來安排,墨藍才假作領罪退下了。
雖說墨藍來報時那人還在節度使府上,但並不能確定眼下院子裏就沒有其他眼線,所以必要的障眼法還是得有的。
柳玉竹打探到了想要的消息,頓時假作沒了興致一般,帶著“更沒有興致”的莫雲璿往回走,路上一邊低聲說著私房話,莫雲璿三五句才偶爾回上一句。
“既然打探出來了,那你接下來得注意一些,防備著任何人。我接下來隻怕也不好有太大的動作,不過我覺得倒是可以假作你之前傷得重,我在幫你調理身子,其他的隻怕隻能吩咐他們去做了。”柳玉竹麵上笑得歡快,眼底卻隻餘肅然,裝作在逗莫雲璿打起精神的樣子。
“嗯,平時我也防備著就是了。雖然不太想懷疑,但事實證明莫府確實出了內鬼。胡度此人真是……”莫雲璿麵上透著死氣,眼底卻閃著利芒。
柳玉竹打量了一下兩人的形容,突然笑出聲來:“我們這個樣子,都能去唱戲了,演得可真是像。”
莫雲璿正色,嘴唇幾不可見地動了動:“別逗我發笑。”
柳玉竹收了收笑意,又低聲道:“嘉嘉那頭也該有點動靜了,我讓人打探一下趙家那邊,你讓她準備準備。
莫雲璿輕微地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些什麼,抬手用袖口遮掩了一下:“之前被施小將軍替下來那個匪賊審得差不多了,得空尋個機會去會會他。”說罷,才假作打了個噴嚏的樣子,放下了袖子。
柳玉竹笑著朝她遞了個手帕,低聲應了一句:“好,晚些時候就去看看,近來應該也會閑得發慌。”
莫雲璿朝她擺了擺手拒絕了她的帕子,轉身向她行了個禮,就回了自己的院落,柳玉竹目送著她進了屋,才回頭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眼下過得看似輕鬆,但柳玉竹心裏卻是焦急,但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急,比的就是誰更有耐性,隻要誰忍不住先出了手,誰就先落了下風。
她要等的,就是這縷風!
冬日裏的風總是刺骨的,但隻要捱到屋裏,也就不那麼難捱了,屋裏未必會有那個能和自己相依著取暖的人,但至少可以在炭盆邊烤烤火。
施韻舟頂替的這個匪賊名叫六子,許是因為他平日裏好居獨功,在寨子裏沒什麼人樂意和他打交道,施韻舟看上這個匪賊也有這個緣由在裏頭。
這個叫六子的行事夠狠辣,呂博說許是暗影有培養他的意思,估計會讓灰鷹留他跟另一個穩重的一起收尾,想讓他學學那個穩重,當然最後確實也被呂博猜中了。
因為他的陰狠性子,也不大願意跟別人說話,其他匪賊雖說不願打交道,到底更不願意得罪他,躲他就跟躲瘟神似的,這倒正中了施韻舟的下懷,就不怕會被人看穿了去。
因此,“六子”陰著臉進了房間時,同一個房間其他正一起閑聊的人齊齊嚇了一跳,視線不由跟著他看了一陣,見他沒有其他動作,才回過頭繼續閑聊,但聊天的聲音就低了許多。
“你們有沒有覺得六子變了?”
“怎麼說?”
“我覺得是有點,好像脾氣沒以前那麼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