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餓時候,蕭牧又失眠了。待在自己的後院裏,反正也是無聊,他便練起了雪山老人教他的劍法。正練到一半兒,他便覺得背後有人,一個轉身,劍尖直轉急下,向那個人刺去。

林萱握著樹枝,勉強抵擋了一下蕭牧的進攻,在他一劍將自己護身的樹枝砍斷之後,她丟下了樹枝,急急後退兩步。直至背部抵靠到桃樹枝幹上,身子才停下來,她抬起腦袋,目光無畏地迎上了蕭牧的眼睛。

見是林萱,蕭牧用力將劍尖偏了幾分,劍身擦著她的臉頰一閃而過,而後就直直地插入了她身後的枝幹上。她感覺到了背後一陣顫動,但是沒有回過頭去望,隻對著蕭牧笑道:“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插到我胸口裏。”

蕭牧皺眉,一個用力便將劍從枝幹上拔了出來,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後隨手向後一丟,那劍發出最後一抹銀光後便悄然入了鞘。他雙手負在背後,輕啟朱唇,語氣微慍:“你是有多想不開?”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慍怒,林萱癡癡一笑,起碼在他心中,還是有她一定分量的。她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樹幹,方才那把劍留下的傷口極深,若是他再晚一點兒偏轉方向,隻怕自己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醜八怪了。

“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比武了?”林萱不答反問,越過蕭牧的身子便向他的劍走了過去。消沉了這麼久,蕭牧也有了新歡,她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走不出來,隻怕就隻能永遠被蕭牧遺忘。

蕭牧看著林萱的背影,目光諱莫如深。他猜不透林萱的意圖是什麼,可是她方才眼底那抹一劃而過的亮光,使得他相信,她已經決定要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把她的問題在心底反複咀嚼了好幾遍之後,蕭牧才邁著穩重的腳步向她緩緩踱步走去,嘴裏沉聲回答道:“有四五年了吧。”

四五年了?林萱費力地拔出了蕭牧的劍。這把劍是伍貴妃在他弱冠那年送他的,聽說是用上好的寒冰玄鐵鑄造的,世上僅有此一把。

她的眼睛倒映在閃著寒光的劍身上,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看一下它,蕭牧便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劍,重新插回劍鞘中,眉頭緊蹙責備道:“我怎麼跟你說得?”

林萱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眼底的那抹擔憂和著急被她全部看在眼裏,忍不住輕笑出聲,寬慰他道:“放心,我隻是看看而已,我知道這劍摸不得。”

頓了一頓,目光在這個院子裏仔細掃視了一遍,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林萱忽然提起了裙角,開始默默轉動起輕盈的身子,在蕭牧麵前猶如跳舞般,連續轉了好幾圈兒。

望著這樣開心的她,蕭牧心頭一動。還記得她曾經跟自己提起過,想要做一個平凡的女人,能夠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每天相夫教子,累了就跳舞給他們看,不用擔心世上一切的紛紛擾擾。

隻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蕭牧明白,她這是在跟過去告別,跟她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告別。大概轉了十幾圈兒之後,她才慢慢停了下來,一張好看的小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但嘴角卻是微微上揚著,帶著一抹完美的弧度。

“蕭牧,我想做一名影衛。”她揚起雙手,放下了緊緊捏住的裙角。似乎真的鬆了一口氣,她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隨之臉頰上的淚水卻也像是斷了線的珍珠,簌簌掉落在地上。

她本就是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一把刀,一把為他前途鋪路的一把刀。蕭牧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為她抹去眼淚,可是林萱卻偏過了頭去,躲過了他的手。

“好嗎?”她輕問出聲,語氣柔的仿佛下一刻她的話就能夠被風吹散。昏黃的燈光下,她穿著一襲暗紫色的戎裝,模樣看上既灑脫又充滿活力。

蕭牧動了動唇,看著這樣的林萱,心裏頭有千言萬語想要跟她說,可是等話到了嘴邊之後,卻變成了一個簡單的“好”字。

抿了抿唇,林萱猶豫了好幾下,卻是沒有立即開口。她止住了眼淚,卻沒有去管臉上濕濡濡的淚痕,反而走到了他跟前去,伸出右手握成拳頭,在他麵前晃了兩下子,笑著問道:“要不要,最後愛一次武?”

伸出右手握成拳頭,兩隻手的手腕交叉在一起,蕭牧無奈苦笑道:“當真?輸了可不許哭鼻子。”她的武功是他親自教的,為得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為他賣命。如今她倒是學成了,可他反而不那麼想讓她為自己賣命了。

兩個人都相視一笑,眼底充滿了自信。林萱先動手,當先蹲了下去,朝著蕭牧的下盤勾腿而去。蕭牧不慌不忙,一個翻身就到了林萱的身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