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2 / 3)

華一帆和舒琪琪這兩個人卻是一點配合的意思都沒有,冷靜到讓我毫無麵子。我感覺再這樣笑下去會笑出淚來,更沒有麵子,於是及時收住,轉移話題。

“既然已經來了,就好好欣賞我們師弟師妹們的傑作吧。”

說完立刻往裏麵走去,我的背影在此時看起來肯定更像是去找洞的。

自從畢業後,已經很久沒有那種平靜欣賞藝術的心境,生活充滿著柴米油鹽,五穀雜糧,看什麼都特媚俗,然而,凝視著這一幅幅迥異的攝影,回憶卻被漸漸勾起。

畢業前,一群死黨聚首在包廂裏K歌。舒琪琪依然延續她的麥霸生涯,一首接著一首,鬼喊鬼叫,唱得那叫一個如癡如醉,全情投入。幾個人在撲克裏殺得暗無天日,我的師哥男友和華一帆,隻顧著一杯接一杯地往胃裏灌酒,我坐在一邊落得個逍遙,將青春朝氣花在大快朵頤上,偶爾搶過舒琪琪的麥克風亂吼一聲,提示大家我的存在。

那時我還愛師哥愛得死去活來的,看他喝高了,眼睛紅得像兔子似的,便趕緊扶他去洗手間,他吐了,我就拍他背,又及時地用紙巾擦去他嘴邊的殘渣。他一個反身,將我壓在牆邊,醉醺醺地對我說了三個字:嫁給我!我的意誌一下子沒堅定,又被他滿嘴的酒氣弄得頭腦暈沉,就羞答答地應了聲好。說出來都沒人信吧,我的人生就這麼毀在公用男廁裏了,都沒個可紀念的地。

回到包廂裏,看到舒琪琪那女人獨自坐在大屏幕前唱得嗓子都啞了,真是慘烈。撲克那群人估計地震都舍不得走,華一帆的酒量好得驚人,隻是仰頭倒在沙發上半眯著眼看屏幕上那一句句的歌詞,光影像水似的在他臉上遊走。我把醉的像頭死豬的師哥橫在沙發上,一個可以舒服安睡的體位,然後靠著華一帆坐下了。

歌曲的轉換瞬間,有片刻的安靜。我聽見身邊的人低聲說。

“這輩子,你是我的遺憾。”

一句話聽得我心翻來覆去的,他對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一鐵石心腸的人,我也曾經被感動過,可我還是無法接受他,誰叫我那時愛師哥愛得死去活來,愛得那麼唯一,那麼執著呢?

舒琪琪終於累得趴下了,華一帆抓過麥克風,唱了一首《再回首》。

再回首,背影已遠走,再回首,淚眼朦朧,留下你的祝福,寒夜裏溫暖我,不管明天要麵對多少傷痛和迷惑,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複複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是最真,再回首,恍然如夢,再回首,我心依舊,隻有那無盡的長路伴著我。

他的嗓子一亮出來,那叫一個驚豔,把舒琪琪驚得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地看著他。

我在音樂間隙裏愧疚地對他說對不起,他仿佛沒聽見,隻是陶醉在音樂裏,右手一直扣住我的左手……

“怎麼樣?這一批學生的實力還不賴吧?”

華一帆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中來,我望向他,卻總感覺隔著一層毛玻璃似的,他的影子在麵前搖搖晃晃,找不到聚點,於是趕緊低頭,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嗯,很不錯。後生可畏啊。”

“聽說你在經營你家的公司,放棄了專業,不覺得可惜嗎?”

這個問題,是我從結婚以來在生活中被人關心時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句話之一,我回答的版本有N個,但是一個也不是實話,不可能我告訴人家,嘿,我是想結婚了,想過被男人養的日子了。真他媽的沒出息。通常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上次碰到一個大媽問我,我順口就說,因為我們學美術的接觸的那些個顏料啊,特有毒,特毒害身心,要不怎麼那些搞藝術的個個都不回家,還不是怕傳染給家裏人唄。那大媽被唬得一陣一陣的,忙握著我的手,表情特肅穆地說我選擇的沒錯,身體最重要,然後又嚴厲批判了一頓那些生產有毒顏料的人,表達了她對下一代的關心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