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
現場持續了太久的沉默,這麼等待下去,也不是什麼事,於是,再次有人小聲的提醒韓忠。
韓忠坐直身體捧起茶杯,一邊漫不經心吹動浮在杯麵,尚未全部泡開的茶葉,一邊思緒飄轉。
多年來。
他在這條路上,遇到很多的競爭對手,也經曆過低穀,同樣差點因為走錯一步,險些離開這個領域。
如今,好不容易坐到現在這個位置。
也好不容易,成功的將那位昔年的老同學踩在腳下,扳回一城。
一別幾十載光陰,終於揚眉吐氣,現階段,正是自己大刀闊斧奮勇直追,造就新王朝的關鍵期。
拿下一個軍部的臣子,有這麼難嗎?
非但眼前這些同僚,猶猶豫豫,始終不願意做最終的決斷,李文淵這老家夥,更是厚著臉皮,興師動眾趕至文書院。
韓忠印象裏的李文淵,是一個自尊自愛,也特別有骨氣有原則有底限的人。
一生不曾低頭!!!
更不會因為其他人低頭,這不符合李文淵的性格和脾氣。
但此次,這位已經下野的老家夥,不惜為了沈卓親自跑來一趟,他難道不清楚,這趟過來,大概率顏麵掃地?
一個過往階段愛惜羽翼,也非常講究顏麵的家夥,臨近人生末年,何至於,不在乎這些了?
“你們先出去一趟。”驀然間,韓忠揮揮手,示意在場的諸位同僚,先行離開一會兒,他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眾人疑惑,抬起頭表示不解。
韓忠沒搭理大家,順手吩咐自己的下屬,語氣不緊不慢,“你去通知李文淵,我想和他單獨聊聊。”
一陣零零散散的腳步聲,現場隻剩韓忠一人。
已經等待多時的李文淵,與李子龍耳語兩聲,調整了下呼吸,邁著穩重的步伐,進入文書院。
裏麵。
一道熟悉且陌生的身影,雙手附後,背對著自己。
他在目不轉睛看著,掛在牆壁上的江山社稷圖。
李文淵沒吱聲,同樣抬起視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牆壁上的掛作,那還是自己在任時,留下的東西。
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自己的字跡。
李文淵有點訝異和意外,韓忠竟然會留著自己的東西。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我挺忙的。”
韓忠伸手敲敲牆壁上的畫作,依舊背對著李文淵,不曾轉身,語氣既沒有體現的多麼熱情,當然,也沒有所謂的排斥和反感,平平淡淡。
這麼多年。
他們習慣了忽略彼此的存在,也習慣於拒而不見,屬於很徹底的活在一個位麵,卻隸屬於兩個世界的人。
現在這樣的狀況,已經算是他們的關係,達成了曆史性的進步,破冰之旅?韓忠喜歡這樣的詞,形容此刻的他們。
若是放在十年甚至更早之前,雙方可能還有暴脾氣,指不定真見麵了,又狠狠掐架,大吵一場。
現在,兩者年紀都大了,早已沒了那股心氣和衝動。
“能否網開一麵?”許久,李文淵還是開口了。
韓忠哈哈大笑,態度模棱兩可,其實,從沈卓聲名鵲起,攜氣吞萬裏如虎之勢霸業登頂……
韓忠從未見過,也從未和沈卓,私下有過交流。
有時候,韓忠都覺得蠻有意思,一個在民間,在朝堂,有著絕對統治力,影響力的權臣,他竟然沒見過哪怕一次。
都說,沈三郎麵如冠玉,風華絕代?
韓忠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機會,親眼見見,畢竟外界傳言,這位年輕的王者大限將至了。
其實,無論韓忠,李文淵,還是偌大的文書院,彼此都清楚。
文書院對沈卓的態度,決定了太多的因素。
沈卓在個人身體方麵,能否熬過這場劫難,並非韓忠,又或者殘忍點,包括李文淵在內的一眾同僚,首當其衝關心的問題。
北天王在任期隕落,與北天王離任後隕落。
會起到兩種不同,甚至稱得上截然相反的效果,於這點,韓忠心知肚明,李文淵又談何不清楚?
“你口中提及的網開一麵,究竟是哪層意思?可否,請李老細細道來?”韓忠追問李文淵。
生前盡量保全他沈卓的職位?還是死後不要秋後算賬?
這種曆史級的顯赫人物,無論生前還是死後都注定有著不凡的影響力,人死債消,並不適合沈卓。
生前名震四海為萬萬人敬仰,死後身敗名裂,甚至開棺鞭屍挫骨揚灰,落得遺臭萬年下場的人,不在少說。
當朝該如何評價沈卓的一生,假如他沒熬過這場浩劫,病死異鄉?
於這點,韓忠確實沒有認真的思考過,此時,經由李文淵提醒,忽然覺得有趣,非常有趣!
有關是否同意沈卓正式退役,似乎,已經不是什麼至關重要的問題了?
按照韓忠的想法,這會兒索性與李文淵見個麵,簡單聊幾句,差不多就結束了。
然而,這場闊別幾十年之後再度重逢,哪能這麼輕而易舉的結束?
韓忠心裏早有準備,也知道一時半會,沒辦法趕李文淵離開,索性,各自心平氣和的坐了下來。
李文淵盯著韓忠的兩鬢,感慨道,“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