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澤仿佛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視著冰床方向,沒有知覺、沒有痛覺。
雅兒,你到底怎麼了?
一切不是都該好好的嗎?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龍千絕和龍千辰兄弟倆都非常吃驚。
“外公,你不要這樣對他,他畢竟是……畢竟是我的父親啊。”龍千辰飛身過去,跪倒在了父親的身邊,抬頭仰視著外公,為父親求情。
“當年他迎娶雅兒的時候,是如何答應老夫的?他說會好好地照顧她,給她最好的一切,讓她一生一世幸福快樂。結果呢?他做到了哪一樣?他一樣都沒有做到!”軒轅家主悲憤。
“雅兒為了他,失去了繼承軒轅家族家主之位的資格,受到家族的非議,還害得軒轅家族和袁家的世交差點決裂。是雅兒一次次地跪求袁老,才得到了袁老的原諒,兩家重歸舊好。雅兒為了他,犧牲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而他又為雅兒做了什麼?”
龍天澤慚愧地低下了頭去,雙目緊閉。
“您別說了,是我無能,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雅兒她是那麼善良,那麼善解人意,事事處處都在替我著想,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我真的很無能!”
軒轅家主逐漸將腳從龍天澤的身上收了回來,事實上,他並非真的痛恨龍天澤,他隻是責怪他沒能照顧好他的女兒。
雅兒是他最疼愛的大女兒,而他膝下無子,雅兒就成了軒轅家族理所當然的順位繼承人。作為家族的繼承人,是不能外嫁的,隻能招贅。
軒轅家族與袁家本是世交,雙方也給自己的子女定下了娃娃親,袁家不反對讓自己的兒子入贅軒轅家族,遷就軒轅家族的族規,兩家親上加親、皆大歡喜。
隻是沒有想到,他的雅兒不知中了什麼邪,就是不顧一切地愛上了龍家的長子。然而,龍天澤身為龍家外宗的長子,龍家的家主又如何能應允他入贅軒轅家族?於是便有了兩家之間的爭執。
為了消除爭執,他的傻女兒毅然決然地放棄了繼承家主之位的資格,甚至不顧家族的非議和袁家的怨恨,堅持要嫁入龍家。因為此事,在軒轅家族和袁家的內部掀起了軒瀾大波,也讓軒轅家主對龍天澤種下了諸多的不滿。
然而,女兒心意已決,他隻好接受了。
雅兒是在這樣惡劣的情境之下,嫁入龍家的,可是她卻沒有得到最好的一切,反而受到了傷害。這讓愛女如命的他,如何能不痛恨、不怨恨龍天澤?
“大哥,你快說話啊!他好歹是我們的父親,而且他也說了,當年的事,他是有苦衷的,他不是想要輕易拋妻棄子的!”龍千辰焦急道。
龍千絕站立在原地,沒有動彈一下,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沒法動。
他以為,他們終於可以一家團圓了,他甚至還告訴自己,隻要母親肯原諒父親,那麼他也原諒他,從此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現在……
母親連說一句原諒的話,都不可能了。
許久,龍千絕終於能邁開腳步,他一步步走向了冰床,屈膝跪在了母親的跟前,那一張熟悉而親切的麵孔,曾經無數次地出現在他夢中,他終於再次見到了。
他伸手,想要去觸摸母親的臉,然而那冰冷的溫度,讓他卻步了。他很怕自己一觸碰到母親,母親就會在他眼前消失。
“我娘……她到底怎麼了?”一句話好不容易從龍千絕的嘴裏蹦出,帶著絲絲的冷意。
軒轅家主長歎了聲,娓娓說道:“你娘的體內被人植入了黑色的陰影,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在想辦法除去她身上的陰影。我們幾乎用盡了一切的辦法,可是依然無效。十多年前,傳聞江湖當中出現了一位鬼醫,能治百病。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我們費了很大的功夫,終於請來了這位鬼醫。經他診斷之後,他告訴我們,有一種辦法或許可以試試,那就是在雅兒的身上植入另一道強橫的陰影,讓兩種陰影之間相互蠶食,直至它們之間相互分出勝負為止。”
“這種方法極為冒險,倘若有效,那麼雅兒身上的陰影很快就能被消除,倘若處理失當,那麼雅兒就會……就會像你們現在看到的一樣。”軒轅家主露出了悲痛之色,緩了口氣道,“當時我們所有人都阻止雅兒,不想讓她冒險,大不了她這輩子都待在軒轅家族當中,料想那幕後之人也不敢擅闖軒轅家族來控製雅兒。雅兒一心係念著你們,想要離開家族,去找你們,可是她身上的陰影一日不除,她就無法離開家族半步。她很堅持,一定要嚐試這個辦法,無論我們如何阻攔,她都不聽。”
“更為重要的是,她想要以自己的身體為試驗品,來嚐試消除陰影的方法。她說,倘若這個方法成功了,那麼千辰身上的陰影也就可以消除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輩子都生活在陰影當中,所以無論怎樣凶險的辦法,她都要嚐試……”軒轅家主喉中哽塞,再也說不下去了。
“娘!原來娘這麼做,是為了我……”龍千辰感動地落了淚,凝視著冰床的方向,泣不成聲。
龍千絕眉心一緊,看看弟弟,再看看母親,原來千辰已經知道自己身體內有陰影的事了,而他卻什麼也不說;還有母親,她是那麼勇敢,她為了自己的兒子,竟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那麼他呢?他可以為他們做些什麼?
“外公,我娘現在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麼樣了?還有沒有救活的機會?”龍千絕問道。
“鬼醫每天都在為你娘檢查身體,十幾年如一日,這才確保你娘能繼續存活下來。他說你娘體內的兩道陰影的確有相互蠶食的跡象,可惜速度極其緩慢,若想讓你娘盡快蘇醒,必須還得有傳說中的誅仙丹才能奏效。”
“誅仙丹嗎?如此說來,隻要有誅仙丹,我娘就可以徹底蘇醒了?”龍千絕原本絕望的心,頓時複蘇,激越起來。
“沒錯!隻是這誅仙丹的配方早已失傳,想要得到它,談何容易?”軒轅家主歎息。
“或許,溪兒可以做到。”龍千絕專注地凝視著母親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笑中卻凝著淚光,“娘,你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帶你的兒媳來看你,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子,相信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他緩緩起身,走到了軒轅家主的跟前,肅然的口吻道:“外公,誅仙丹的事,我和溪兒會盡一切努力去爭取的。至於娘的身體,您繼續派人好生照顧著。”
“你們有把握煉製出誅仙丹?”軒轅家主激動問道。
龍千絕道:“不是我,是溪兒!她身上擁有誅仙丹的配方和煉製方法,而且她此次參加煉丹大會,就是為了得到誅仙丹當中所需要的一味重要的藥材——七葉桑花。”
“那真是太好了!難怪那丫頭堅持著要參加完煉丹大會,才肯帶著孩子來家裏,原來她是在為煉製誅仙丹搜集藥材。”軒轅家主大喜,擦著掌,雀躍道,“明日的煉丹大會,至關重要,而且是咱軒轅家族的外孫媳婦兒參加此等隆重的大會,絕對不能太低調了。這樣,老夫明日就帶領軒轅家族的老少去給溪兒那丫頭助威去,她若是能奪得頭魁那最好,如果不能,也沒有關係,大不了咱端了它丹盟,將那七葉桑花給搶了!”
“呃……”龍千絕無語了,這想法也未免太那什麼了。
“好啊!好啊!外公,我絕對支持你!”龍千辰興高采烈,他可不管這麼做是否有失妥當,總之有熱鬧可看,他是最喜歡的了。
有了誅仙丹的希望,軒轅家主的心情大好,也就懶得去理會龍天澤了,跟龍千辰祖孫倆嬉鬧在一處,其樂融融。
相比較起這邊的溫情,白楚牧就沒那麼好運了。
他被軒轅家族的高手帶往了軒轅家族的地牢,這裏關押著許多犯人,盡管跟他這間牢房相隔甚遠,他還是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哀嚎聲和咒罵聲。
牢房內,陰冷的寒風不時地鑽入,森森的寒意入骨,卻不及他此刻的心寒。
他分明是軒轅家族的血脈,本該像龍千辰那樣,享受家人的寵愛,可是現在……他們兄弟倆的待遇,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他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竟落得如此下場?
獨自呆坐在牢房裏,他想了許多,想到了他的娘,想到了他的外公,想到了師兄,想到了千潯……
他不能死,千潯還在等著他,等著他變強,等著他擁有足夠的實力去迎娶她。
他如何能失信呢?
可是,師兄……
“你要做什麼?你不能……啊!”
門外傳來異樣的動靜,白楚牧訝異,跑到牢房的窗口處觀望。
牢門突然被打開,衝進來一人:“白公子,快跟我走!是翼公子讓我來救你的!”
“師兄?”白楚牧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人便拉著他往外跑。
“你究竟是誰?真的是師兄讓你來救我的嗎?”白楚牧一邊奔跑,一邊左右觀望,這才發現牢房內的守衛都昏厥了過去,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屬於迷煙之類的氣味。
那人沒有回答他,隻是加快了步伐,身手敏捷地穿行在廊道和花園中,直至來到接近軒轅家族的出口。
“為什麼一路上都沒有人?你究竟是誰?”白楚牧越發覺得不對勁,這一路上怎麼會連一個軒轅家族的人都沒有碰上?
“這是翼公子送給你的細軟,你趕快離開軒轅家族吧,否則你就沒命了。”一隻黑色的包袱塞入了白楚牧的手中,那人匆忙地離開,再沒有其他的交待。
“喂、喂!你把話說清楚!”白楚牧看著手中的包袱,心中隱隱生出了怪異的感覺,真的是師兄要助他逃離牢房、逃離軒轅家族的嗎?
那麼師兄呢?他為何不自己出現來見他?
正尋思間,突然四下裏騷動起來,有人驚喊出聲:“快來人啊!神圖不見了!神圖被盜了!”
伴隨著這喊聲,整個軒轅家族的人都被驚動了。
四周圍的腳步聲臨近,白楚牧頓覺不妙,他此刻出現在這裏,若是讓人發現了,豈不是大大不妙?
怎麼辦?是回牢房,還是逃離軒轅家族?
外公不相信他,說要處斬他,他若是繼續留下來,說不定真的要送命,不如還是逃吧!
下定了決心,他抱著包袱逃向出口。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他不遠處高喊了起來:“快來人啊!有人逃走了!快點守住出口!”
這個聲音……
白楚牧眼皮一跳,這聲音不就是方才助他逃離牢房的那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嗎?
他……
白楚牧低頭,再度看向自己手中的包袱,既然有人故意救他又陷害他,那麼這個包袱會不會也有問題?
他快速地打開了包袱,忙亂間,一個卷軸自包袱內掉落。他定睛看去,隻見卷軸外謄印著幾個字:“軒轅神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