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定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全身力氣,手中的寶劍拄在地上,無力的堅持道:“我等若是投降楚軍,必然要與往日兄弟為敵,怎麼下得去手?”
“怎麼下不去手?”
苗振宗怒道:“就是因為定北王不在了,你我兄弟才處處被人欺負,咱們那些老兄弟,也都像沒娘的孩子一樣沒人疼,你還記得麼?當年定北王麾下七萬大軍,有名有號的將領數百人,可是現在還有幾個手握兵權?我以後不會與秦王、晉王和蜀王這三位王爺為敵,可是其他人都是狗屁!都是垃圾!都是混蛋!老子見一個殺一個,尤其那個王尚禮,早晚要親手宰了他!”
每個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願被人知道的陰暗麵,苗振宗當年也是一方將領,後來卻被王尚禮各種打壓,被迫做出了很多無恥不堪的事情,現在想來簡直羞憤欲死,他覺得這一切都要歸罪於王尚禮的迫害,並不是自己的錯,對王尚禮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再沒人知道自己的醜事。
被老友這樣鼓動,周武定一瞬間有些猶豫,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苦著臉說道:“這,這……這終歸是背主棄義啊,我周武定男子漢大丈夫,若是今日降了楚軍,以後還怎麼挺胸做人?罷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我還是去了。”
“站住!”
苗振宗瞪起眼睛,喝道:“你我兄弟一場,你若是一定要走,我也不攔你,但是你手下這一千多兄弟一個也不許帶走,不能讓他們白白跟你送死,都得給我留下。唉,周兄啊周兄,你在昆明還有家小,蜀王既然戰敗,昆明多半不保,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難道不為妻兒家人想想嗎?若是你死在這裏,日後誰來看護你的嬌妻幼子,難道要讓我們這一代人受的罪,再讓孩子們再受一次嗎……”
苗振宗苦口婆心的勸說周武定,除了兩人之間的私交之外,主要是因為譚嘯和周國棟給他畫了一張大餅,允諾隻要他能立下大功,就把投降的西軍士兵都交給他率領,哪怕考慮到必然會有的清洗和精簡,兵力最少也有大幾千,甚至可能超過一萬人,最關鍵的是,這支部隊是獨立成軍,將來發展的好了,儼然就是一方諸侯,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苗振宗感覺自己撐不住這麼大的場麵,就想拉老友周武定下水,以為臂助。
提到妻兒家人,打破了周武定最後一點猶豫,他的父母兄弟都死在明末的饑荒戰亂中,全家隻剩他一個人,很早就加入張獻忠的農民軍,多年來一直光棍一條,最近兩年才剛剛成家,感受到嬌妻幼子帶來的家庭溫暖……他現在慷慨一死很容易,可是卻把妻子孩子扔在亂世裏,孤兒寡母的,將來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悲慘的命運。
“這都是你逼我的,苗振宗,這都是你逼我的……”
周武定喃喃放下手中的寶劍,轉過身和部下商量,他的部下卻比他更積極,一個個都嚷嚷著早該投降楚軍,不該在一棵樹上吊死等等,有幾個手腳麻利的,竟然還摸出針線,把兩麵三角旗對著一縫,就變成了一麵楚軍的方旗。
“弟兄們,我等寸功未立,拿什麼去拜見譚嘯、周國棟兩位將軍?王尚禮那廝還未走遠,我等這就追下去!”
周武定這種性格綿軟的人,下決心之前百般糾結,可是一旦下定決心,就是九牛拉不回頭,他率領自己部隊做先鋒,苗振宗的大隊人馬緊隨其後,轉身向王尚禮追去。
王尚禮的部隊從上午開始就一直激戰,大半天都沒有吃飯,早就又累又餓,看到天色已黑,就在一條小溪邊打尖休息,因為不敢生火,隻是就著溪水吃些幹糧。突然間斥候來報,周武定帶著部隊追了上來,王尚禮勃然大怒,氣衝衝的就要找他興師問罪。
“侯爺,大事不好,賊人殺來了,我等抵敵不住,隻好逃到這裏。”周武定是個天生的演員,見到王尚禮後一身都是戲,狼狽不堪的撲到他身前,突然間卻手腕一翻,一把雪亮的匕首,霍然已經插進王尚禮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