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膝跪地固然屈辱,但比起孩子的安危自然算不得什麼。
別說是讓我跪著道歉,讓我跪著磕頭,隻要能立刻見到孩子,我也完全沒有問題。
是以我立即轉過身,麵對著那扇門,雙膝一屈,作勢就想跪。
然而,膝蓋觸碰地麵的感覺並未傳來,因為一隻手捏住了我的肩膀。
她的力氣很大,不止捏得我肩胛骨生疼,還將我提了起來。
是茵茵。
我轉頭看她時,她已經鬆開了手,奚落似的地瞥了我一眼。
我強忍著想要罵人的念頭,扭頭正要張口,門就“嘭”的一聲開了,一隻小腦袋冒了出來,看了我一眼立刻縮了回去。
但我已經看到了,叫道:“你們三個給我出來!”
一秒;
兩秒;
不到三秒,門又開了,三隻耷拉著腦袋,陸陸續續地出來,輕車熟路地站成了一排。
三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畢竟我發飆也不是蓋的。
我倒是沒想發飆,因為茵茵就站在旁邊,抱著臂,目光就像是怕我虐.待孩子似的盯著我。
所以我隻說:“媽媽是來接你們的,跟茵茵阿姨說再見。”
我還以為三隻會立刻放鬆地跟上,再不濟磨蹭著也會跟上,誰知他們仨對視了一眼,最後穆雲向前一步,說:“媽媽,我們不想走。”
我克製著情緒,問:“為什麼?”
“我們說好陪著繁叔叔的。”穆雲張著大眼睛,怪可憐地望著我。
我說:“繁叔叔生病了,你們不能留在醫院打擾他。”
“茵茵阿姨說可以的……”說話的是穆雨,她已經躲到了穆騰身後。
至於穆騰,他一臉無所畏懼,比那兩個都坦然。
我看向茵茵,說:“這麼晚了,我要帶孩子回去。”
我在暗示她,叫她幫忙給孩子解釋清楚。
茵茵看向三隻,頗為溫柔地掀了掀嘴角:“你們想在這裏呆到多久都可以,我這裏沒有問題,隻要你們的媽媽同意。”
三隻立刻看向我。
我閉了閉眼。
在這個國家,對孩子使用暴力是很嚴重的行為。當然,我不會打三隻,但如果我在這裏情緒失控,表現過於嚴厲,茵茵正想刁難我,如果給我找點這方麵的麻煩,那我今天晚上就別過了。
於是我強迫自己做了個深呼吸,柔聲說:“跟媽媽回家吧,外公很擔心你們,媽媽也很擔心你們……找了你們好久,一直都沒有休息。”
穆雲立刻問:“媽媽又頭暈了嗎?”
我說:“有點的。”
穆雲看向另外那倆。
穆騰看看我,又看看他,自以為很小聲其實很大聲地說:“我看不像。”
穆雲小聲提醒他:“別亂說,媽媽臉黑了……”
穆雨跟他倆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後轉身朝我跑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說:“媽媽……”
我女兒還是愛我的。
我蹲下來摟住她,在她臉上親了親。
她順勢靠到我懷裏,甜甜地說:“媽媽沒有生氣真是太好了。”
“媽媽不會生氣的,媽媽隻是很著急。”我說,“你們想看繁叔叔完全可以告訴家裏的人,怎麼可以自己跑,連範爺爺都不知道呢?”
“因為範爺爺說我們不可以來嘛。”穆雨說,“可是我們都很擔心,害怕繁鼠鼠死掉了。”
我撫了撫她的背,柔聲說:“他不會死掉的,而且不要講這種話,不吉利。”
“不是的,繁鼠鼠真的快死掉了。”穆雨說著,鬆開了我的脖子,小臉上寫滿了焦急,“我們跑來的時候,醫生鼠鼠剛把他縫好,把他纏得好像一根木乃伊。”
說到這兒,穆騰問穆雲:“什麼是木乃伊?”
穆雲小聲說:“畫畫用的顏料。”
穆雨不滿地扭頭瞪了他倆一眼,隨後繼續對我說:“繁鼠鼠真的很可憐,也不知道是哪個壞蛋把他打成了這樣子?”
許是因為有些心虛吧,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茵茵,她果然正嘲諷地瞧著我。
我隻好對穆雨說:“咱們先回家去,回家之後,你們再慢慢跟媽媽講。”
“我們不要回家。”穆雨咕噥著,目光卻很堅定。
我皺起眉。
“繁鼠鼠睡著了,我們答應他要在這裏陪著他。”穆雨說到這裏,又摟住了我的脖子,“麻麻,你也來好不好?”
我拉開她的小胳膊,看著她的眼睛問:“是繁叔叔這麼要求的嗎?還是你們主動提起的?”
“是我們雙方說好的。”穆雨狡猾地說。
“意思就是這不是繁叔叔要求的,是你們主動提的。”我說,“你們想過嗎?繁叔叔怎麼會希望你們這幾個小寶寶,這麼晚都不回家還留在外麵呢?他喜歡你們,是希望你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