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完全說完,他才看向我,說:“你想聽伯伯說實話麼?孩子?”
我有點不安,點了點頭。
如果他也不站在我這邊,我肯定會生氣的。
“你爸爸的心情和我嶽父真是一樣啊。”範伯伯嗬嗬一笑,說,“他直到去世,都拒絕同意讓我參加葬禮。”
我一愣,問:“那您跟太太的感情不是很好嗎?”
“是啊,”範伯伯說到這兒,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即看向了我,“但我女兒長大後,我最怕的就是她們愛上我這樣的男人。”
“……”
我陷入無言。
範伯伯也沒在意,轉頭看向前方,放緩了聲音,說:“我小時候受了很多苦,年輕時做了許許多多的荒唐事。那時,是我太太拯救了我,這是我這一生的幸運,可是對我太太和她的父親來說……這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範伯伯果然是站在我爸爸那邊的,但不得不說,這番話我還是聽進去了。
“有些人從地獄裏長大,他們看似長大了,掙脫了,但心仍然在泥潭裏。”他看向我,說,“這樣的人的確很可憐、很可悲,但同樣也很危險,因為他們經曆過超出你認知的痛苦,對人性有超出你認知的認識,他們的底線同樣超出你的認知。他超出你的這些部分,就是你被吞噬的風險。”
我說:“我能理解,但權禦不是那樣的。”
“是不是你要自己考慮。”範伯伯說,“伯伯還是那句話,你要小心,小心是你最大的王牌。無論你做什麼決定,伯伯都支持你。”
我點了點頭。
我這種身體自然是沒辦法騎快的,不過縱然慢慢走,還是累了一身的汗。
運動出汗之後,壞心情也隨之被出掉了。
離開馬場前,我問範伯伯:“您有對您太太講過剛剛那些話麼?”
範伯伯點了點頭:“她是懂的。”
我問:“那她後悔麼?”
範伯伯笑了,問:“你看呢?”
“我覺得她不後悔吧。”我說,“您雖然那麼說,但通過我對您的了解,還是覺得您年輕時肯定更加瀟灑可愛。”
範伯伯大聲地笑了起來,說:“傻孩子,正因她後悔,我這老頭兒才會變得瀟灑可愛呀。”
接下來的一周多,家裏過得很平靜。
繁華已經能坐起來了,三隻天天去照顧他,我每天早晨去看他一次,跟他打個招呼,主要是因為他好歹也是客人。
而這一周,權禦始終不接我的電話,隻很偶爾地給我回幾條信息,告訴我他還好,隻是很忙。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冷淡下來了。
這幾天冷靜下來,我也思考了。
對於我爸爸和範伯伯的擔憂,我是不認同的,但不認同又能怎樣呢?我爸爸和其他老人不同,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隻有我。
這五年來,他獨自照顧著我,而我對權禦……我得承認,我沒那麼愛他。
天逐漸熱起來了,這天下午,遊泳課的老師來了,我遍尋不到三隻,料想一定是在繁華的病房。
果不其然,三個家夥正圍在病床邊,一人拿著一塊洗澡的卡通小手巾,穆騰和穆雲負責兩條腿,穆雨負責肚子,在給繁華擦身。
看得出繁華還是挺享受的,眯著眼睛活像一隻曬太陽的貓。
不過,這表情在看到我之後立刻就變了,他尷尬地幾乎立刻就要坐起來,一邊說:“寶貝們……”
三隻也看到我了。
我竭力按捺著心中的震驚,問:“你們在做什麼?”
要知道,雖然三隻照顧繁華,但如此細致確實是驚人。他們仨洗澡都是我和女傭來啊!
穆雨最先看了我一眼,用小手抿了抿頭發,說:“繁鼠鼠太熱了,出了好多汗,我們在幫他擦擦。”
穆騰說:“而且還臭臭的,尤其是腳丫。”
繁華臉色更窘,說:“騰騰,你們別擦了,把被子蓋上……”
“沒關係的,繁叔叔,”穆雲體貼地說,“媽媽要我們照顧好你,我們不會嫌棄你的。”
我的確說過要照顧好繁華,這主要是因為這仨平時懶惰不堪,讓他們收拾玩具做家務都難如登天。
如今他們終於肯幹活了,雖然不是孝順我,但也好歹是在照顧別人,我當然不舍得破壞他們的興致。
於是我也說:“那你們好好給叔叔擦擦,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碰到他的傷口哦。”
“放心吧。”穆雨說,“我們明白的……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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