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瞪了我幾秒鍾,神色減緩了幾分:“我不舒服,想自己休息。”

又好像怕我問似的,主動解釋道:“身上還是沒好利索,容易累。”

我到床邊坐下,說:“從昨晚累到現在呀。”

“那可不。”繁華涼涼地瞥了過來,“昨晚我可是氣得一夜沒睡,在外麵跑了好幾圈才冷靜下來。”

我忍不住笑了笑,說:“我才不信。”

“管你信不信。”繁華白了我一眼,躺了回去,說,“出去吧,我休息了。”

看來果然是半點也沒有消氣。

雖然範伯伯那麼自信,我卻做不到。一直讓他這麼生氣,對權禦的事肯定隻有壞處,畢竟繁華跟他已經結仇了。

於是我想了想,說:“那你想吃點什麼嗎?”

繁華閉上眼,說:“不必了,謝謝。”

“那你想喝水嗎?”我說,“我去給你倒茶。”

繁華仍麵無表情:“不必了,謝謝。”

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稍久,繁華睜開了眼。

他可能是以為我已經走了,看到我,愣了一下才問:“你怎麼還在這裏?”

“你都氣了一整晚加一早上了,”我說,“我實在是不敢走呀。”

繁華看了看我,再度閉上了眼,說:“我們家人不會殺他的。”

我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說真的?”

繁華歪了歪嘴巴,發出一聲冷笑。

我自知失態,忙說:“我的意思是,你怎麼這麼確定?”

繁華說:“我爸爸不同意。”

“你爸爸?”

“嗯。”

繁華的爸爸不是患了阿爾茲海默症嗎?

當然了,這病分程度,也不是任何時候都糊塗的。

我正想著,繁華又睜開了眼,瞧著我問:“不想知道為什麼?”

“是因為你爸爸比較善良吧,那畢竟是殺人。”我從心底覺得,他爸爸應該是個溫和的人,強勢的男人跟他媽媽那種女強人在一起,應該會比較困難吧?

繁華勾起了唇角,這一次笑容顯得真實了幾分:“他知道你這麼說,會很開心的。”

我說:“那你就幫我轉達給他。”

繁華斂起笑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不過很遺憾,他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因為,他覺得權禦一旦死了,他就會升華成為你心中不可割舍的男人。與其這樣不如讓他活著,反正那種男人你很快就厭了。”

我說:“你爸爸說的有道理。”

繁華挑起了眉梢:“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的確,我其實很想反駁,說我跟權禦交往那麼久,其實我爸爸出事前那段日子才漸入佳境。

我覺得權禦是一個越了解越覺得心疼的人,他冷靜克製的外表下,是那麼的孤獨。我能夠感覺到,我還是不夠深入他的心靈,那裏一定有一個很孤獨的角落。

不過,我當然對繁華講這個,便說:“我是真的這麼想……不知道阿美有沒有告訴你,權海倫跟我講了一些事。”

繁華顯然已經知道了,他直接說:“但你一點也不信。”

“不能說一點也不,”我說,“任誰聽到那些話都會動容的,隻是我……算了,我和他已經不可能了,我隻是不希望他死掉。”

繁華眯起了眼睛,歪過了頭:“你這話我會誤會的。”

我問:“你誤會什麼?”

“誤會你在暗示我,”他笑了起來,“特地告訴我,你跟他不可能了,是要我怎麼想呢?”

“是說我不會把你給我姐姐的補償金養他,”我說,“那筆錢我其實還沒想好怎麼辦,但肯定不會用在這種事情上。”

繁華果然是在氣這個,神色溫和了幾分,說:“用在你跟孩子身上就好。”

我低頭避開他的目光,說:“你也不要想歪,我跟你也是不可能的……你我都了解這一點。”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繁華的聲音,我忍不住動了動脖子,扭頭看向繁華。

見他正看著我,神態癡癡的,就像在看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透過我看另一個……

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說:“你這是什麼表情?”

他沒理會我的問題,隻望著我說:“我最近一直在想……”

他說著,手動了動,握住了我的手,“你對我這麼糟,是不是反而證明你心裏其實對我……”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是怎麼想。”我忍不住截住他的話。

不等他繼續,我接著說:“我自認我是有幾分姿色的,你想要找個跟我完全一模一樣的肯定也很難吧?”

見他張口,顯然是想打斷,我忙加重了語氣:“我現在覺得,你對我姐姐的……感情應該是真的,你對我也主要是因為這個。這種心理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要明白,如果人有靈魂,我姐姐會很心痛的。”